荨麻(第5/8页)
夏妮让他向我问好。
“你好。马克把球扔到棚子后面去了,我们找不到了。”
三岁的小女孩,是我和夏妮上次见面后出生的,她从厨房门跑出来,然后停了下来,看到陌生人很吃惊,但是她镇定了一下,对我说:“有虫子飞进我脑袋里了。”
夏妮把她抱了起来,我拿着过夜的行李,和她一起走进厨房。迈克·麦卡勒姆正在那里往面包上涂番茄酱。
“是你。”我们几乎异口同声地说。我们笑了,我奔向他,他朝我走过来。我们握了握手。
“我以为是你父亲呢。”我说。
我不知道是否想到了钻井人。我之前在想,这个看起来很眼熟的人是谁呢?一个身轻如燕的男人,仿佛根本不把在井里爬上爬下当回事儿。短短的头发,有些花白了,深陷的浅色眼睛。瘦削的脸幽默而严肃。一种合乎礼数却又不失随和的矜持。
“不可能,”他说,“父亲已经去世了。”
约翰逊拿着高尔夫球包进了厨房,和我打招呼,催促迈克抓紧。夏妮对约翰逊说:“亲爱的,他们认识。谁能想到,他们居然认识!”
“我们小时候认识的。”迈克说。
约翰逊说:“真的吗?真是太难得了。”然后我们都一起说出了他要说的话。
“这世界真小。”
迈克和我还在看着彼此,笑着—似乎在彼此澄清,夏妮和约翰逊也许觉得奇妙的这个发现,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好运气喜剧性的爆发。
男人们走后的整个下午,我浑身都是快活劲儿。我为晚餐准备了桃子馅饼,给克莱尔读了书,好让她安静地午睡,夏妮带男孩子们去漂满浮渣的溪流钓鱼,结果很不成功。然后我们两个坐在前屋的地板上喝酒,又变成了好朋友,谈论书籍而不是生活。
迈克记得的事情和我记忆中的完全不同。他记得在某个旧水泥地基窄窄的顶部走,假装它是最高的建筑,如果失足就会摔死。我说那一定是在别的什么地方,接着我想起一个汽车修理厂浇筑了地基,但一直都没有建起来,就在我们的小巷和公路连接的地方。我们真的在那上面走过吗?
是真的。
我记得想要在桥下大喊,但是害怕镇上的孩子,而他却不记得有什么桥了。
我们共同的记忆是泥炮弹和战斗。
我们一起洗碗,这样就可以不失礼数地谈论我们想谈论的任何事了。
他告诉我他父亲去世的情况。他从班克罗夫特附近工作回来时出了车祸。
“你们家人都健在吧?”
我说母亲去世了,父亲再婚了。
在说到什么的时候,我提到我和丈夫分居了,自己住在多伦多。我说孩子们和我住了一段时间,现在正在和爸爸一起度假。
他告诉我他住在金斯顿,但很久没有回去了。他最近因为工作上的原因认识了约翰逊。他们都是建筑工程师。他妻子是爱尔兰人,在爱尔兰出生,但他遇见她的时候,她是在加拿大工作。她是护士。现在她回爱尔兰了,在克莱尔郡看望家人。孩子们和她一同去的。
“几个孩子?”
“三个。”
洗完碗,我们到前屋叫男孩子们一起玩拼字游戏,这样夏妮和约翰逊就可以出去散步了。玩了一轮就到上床的时间了,但是孩子们说服我们再玩一轮,他们的父母回来时我们还在玩。
“我说什么来着?”约翰逊说。
“还是同一轮,”格里高利说,“你说我们可以玩完这轮,而这一轮还没完。”
“我敢打赌是这样。”夏妮说。
她说这是个美丽的夜晚,能有全职住家保姆帮忙照料孩子,她和约翰逊感觉受宠若惊。
“事实上,昨晚我们去看了电影,迈克和孩子们待在一起。是老片子,《跨桂河大桥》。”
“没有‘跨’,”约翰逊说,“就是《桂河大桥》。”
迈克说:“反正我看过了,很多年前。”
“不错的电影,”夏妮说,“只是对于结局,我不能苟同。我认为结局错了。你还记得那一段吗?亚历克·吉尼斯早上看见水里的电线时意识到有人要炸桥,便发狂了,把事情搞得如此复杂,弄得大家都要送命了。我认为他本应该看见那根电线,知道要发生什么,然后留在桥上和它一起炸掉。我认为那才符合他的性格,那样会更有戏剧效果。”
“不会的。”约翰逊说,语气好像以前争论过这件事一样,“那还有什么悬念?”
“我同意夏妮的看法,”我说,“我记得我也认为结局太复杂了。”
“迈克你说呢?”约翰逊问。
“我觉得不错,”迈克说,“这样的结尾不错。”
“男队对女队,”约翰逊说,“男队赢。”
接着他让男孩子收拾好拼字游戏,他们照做了。但是格里高利提出要去看星星。“那是唯一能看到星星的地点,”他说,“在家里看到的都是灯光和狗屁。”
“注意你的用词。”他父亲说。但是他又说,好吧,五分钟,我们都出去看星星。我们来找北极星,靠近北斗七星勺柄的第二颗星星。如果你看得见,约翰逊说,你的视力就好到可以去当空军了,至少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是这样。
夏妮说:“我可以看见,但我是本来就知道它的位置。”
迈克说他也是。
“我看得到,”格里高利轻蔑地说,“不管知不知道它的位置,我都能看到。”
马克说:“我也能看到。”
迈克站在我的侧前方。实际上,他离夏妮比离我更近。我们后面没有人,我想要触碰他—只是轻轻地不经意地碰一下他的胳膊或肩膀。如果他不避开—出于礼貌,把我的碰触当作意外—我想把一根手指放到他光溜的脖子后面。如果是他站在我后面,他会这样做吗?他会专注于这件事而不是星星吗?
然而,我感觉他是个谨慎的人,他会克制自己。
因为这个原因,夜里他肯定不会到我床上来。不管怎样都不可能,因为太冒险了。楼上有三间卧室—客房和主卧都连着孩子们睡的大房间。去哪个卧室都要经过孩子们的房间。昨晚睡在客房的迈克已经搬到了楼下前屋的沙发床上。夏妮给了他干净床单,没有给他昨晚睡的床换床单,而只是重新整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