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帽先生(第5/8页)

“好吧,”科林说,“你没有。”

“你知道我没有吧,科林?”

“我知道你没有。”

“我只是没法亲自对罗斯说这个。他一个劲儿想弄它。这是这里人的说法,对吗?‘一个劲儿’?我没法把这种彻头彻尾的反对说出口。反正,他未必会信我的话。”

“不知道他会不会相信我,”科林说,“听着,你肯定得要命对吗?”

“别说‘要命’!”南希请求道,声调做作,但他又不得不相信那是真诚的。“我绝对、毫无疑问地肯定,不然的话,我大可不必开口的。”

“他知道他在装进一个过大的引擎。他清楚的。他想必是以为不会有问题。”

“他的想法错啦。科林。我爱罗斯。我也不想破坏他的计划。”

“你最好不要让西尔维娅听到你说这话。”

“说什么?她也不想他被害死吧?”

“说你爱罗斯。”

“我爱你们所有人啊,科林,”南希说,一边拐到麦克斯米尔克便利店的停车场上,“真的。”

“这就是我干的事,我来告诉你吧,”喝到第四杯玫瑰红,西尔维娅主要是冲着南希说道,“我给自个儿举办了一次二十五周年结婚纪念聚会。你有何感想?”

“太棒了!”南希说。西尔维娅刚跟她说了那则小便池前的黑人和白人的笑话,科林能看出她有点难以接受。

“我的意思是,在没有老公的情况下。我说的是,他不再和我一起生活了。我不再和他一起生活了。他那会儿还活着哩。在彼得伯勒。现在他已经不在啦。不过我说:‘我已经结婚二十五年啦,我仍旧是已婚。我干吗不配举行一个庆祝晚会呢?’”

南希说:“那当然。”

他们坐在后院的野餐桌边,在一棵开花的黑莓树下,距离厨房门只有几步之遥。格伦娜铺开一张白色桌布,摆上结婚用的瓷器。

“到明年,这里就会是一个露台了。”格伦娜说。

“瞧啊,”西尔维娅说,“要是你用塑料桌布的话,这会儿只要把这些拎起来,丢进垃圾桶就行了。”

埃迪给西尔维娅点了烟。他自己吃饭时烟就没停过。

南希从酥皮饼残余的顶部拿起一枚浸湿的草莓。“这里现在就很可爱呐。”她说。

“至少还没有虫子,”格伦娜说。

西尔维娅说:“不错。草莓下周就会便宜好多了,不过你们那时就不能在这里吃饭了,因为虫子也多啦。”

在南希听来这话很好笑。她笑了,埃迪也跟着笑了。因为某种不得明说的原因—就他而言,那是当然不能明说的—他仰慕南希和她所做的一切。西尔维娅的脸蛋这会儿像朵粉色软纸做的玫瑰一样,边缘部分已经揉得挺皱。她有点困惑,不过依然好脾气地问:“我看不出有什么好笑的,我说什么了吗?”

“继续呀。”罗斯说。

“继续什么?”

“继续讲你的纪念日晚会。”

“哦,罗斯,”格伦娜说。她站起身,打开装在彩色塑料灯罩里的灯,它们成串缀在房子的墙上。“我应该让科林爬上去,在樱桃树上也挂一些的。”

“好吧,科林当时十三岁,罗斯十二岁,”西尔维娅说,“哦,所有人都知道来龙去脉了,只有你不知道,南希。怎么回事,结婚二十五年了,我最大的孩子才十三岁?你可以说,问题就在这里。这么久都没孩子,我们以为再也不会有了。先是一心想要,然后失望了,然后习惯了,然后习惯了这么久,都结婚十多年了,我竟然怀孕了!那就是科林。之后过了甚至不到十二个月,就在十一个月零三天之后,又生了一个!那就是罗斯!”

“哎哟哟!”罗斯说。

“可怜的人,我猜想他从此担心他一来我就会生个宝宝下来,所以他走啦。”

“他被调走了,”科林说,“他在铁路上工作,他们取消了穿过这里的客车,他就调到彼得伯勒了。”

他对爸爸没有多少记忆。有一次,沿大街走着,爸爸给他吃了一片口香糖。这个举动有一种公事公办的表示友善的味道—他爸当时身穿制服—而不是一种父爱的亲切。科林的感觉是,西尔维娅不知怎的,没法应付两个儿子和一个老公—她搅乱了她的婚姻,尽管并非刻意为之。

“他不光在铁路上工作,”西尔维娅说,“他是个列车长。他调走后,起初经常坐大巴回来,不过他讨厌坐大巴,自己又不会开车。慢慢就不怎么来了,然后刚要退休时就死了。所以,他没准本来可以回来的,谁知道呢?”

(格伦娜的想法—又传给了科林—则是,所有这些关于自己一个人开周年纪念晚会的瞎扯都是西尔维娅的臆想,其实她请求或者要求过她老公来参加,但是他没来。)

“哼,别管他了,聚会还是开啦,”西尔维娅说,“我请了很多人。我本来说不定也会请埃迪,只是那会儿跟他还没现在这么熟。我那时候觉得他层次太高啦。”她用胳膊肘捣捣埃迪的胳膊。所有人都知道层次太高的其实是他的第二任妻子。“那是在八月,天气好极了,我们可以在户外活动,就像现在这样。我架起几张搁板桌,做了整整一洗衣盆的土豆沙拉。我做了肋排、炸鸡、甜点、馅饼和一只周年蛋糕,让糕点房的人帮忙刷了奶油。还有两种水果潘趣酒,一种带酒精,一种不带。带酒精的那种夜越深酒精越多,人们不断往里面倒伏特加、白兰地和随便什么他们手头有的酒,而我都不知道!”

罗斯说:“所有人都以为科林跌到潘趣酒里了!”

“不,他没有,”西尔维娅说,“那不是真的。”

早些时候,科林和南希一起清理餐桌,他俩单独在厨房,南希说:“你跟罗斯说了没有?”

“还没。”

“不过,你会说的吧,科林?这不是开玩笑。”

格伦娜端着一大盘鸡骨头进来,听到了这个,不过什么也没问。

科林说:“南希觉得罗斯在汽车的问题上犯了个错。”

“一个能要命的错。”南希说。科林回到外面,留下她用一种压低的、急切的声音对格伦娜说了起来。

“我们还放音乐来着,”西尔维娅说,“我们在前院周围的人行道上跳舞,后院也热闹着。我们在我的前屋放音乐,把窗户开着。夜班巡警过来了,他和我们一起跳舞!他们刚刚点亮街上的粉色街灯,我就说啦:‘瞧瞧他们为我的晚会开的灯!’你去哪儿?”她问科林,后者正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