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失乐园(第10/14页)
至于他与年轻妻子生理上的亲密程度,他实际上更加小心翼翼。周围有人时他们显得一本正经,没有谁猜出他们的性生活也是如此。在多恩之前,他从未和约会的任何人睡过——在陆战队时和两名妓女睡过,那实际上算不了什么。只是他们结婚后才发现他是多么地充满激情。他有巨大的耐劲和力气,她的娇小与他的魁梧是两人的长处,他将她举起的那种方式,在床上和她在一起时的他身体的那种粗大,似乎刺激了他们两个。她说,做完爱他进入梦乡后,她感到自己好像在和一座山睡觉。有时她激动不已,觉得自己睡在一块巨大的岩石旁边。她躺在他身下时,他使劲地插入和抽出,同时也支撑住自己以免压碎她。由于他的耐力和干劲都不错,他能坚持很长时间却一点不累。他一只手就能将她拎起来,让她膝头着地转圈,或者使她坐在他膝上轻松自如地移动她这一百零三磅。他们结婚好几个月后,她达到性高潮时开始喊叫。高潮总来,她总在叫,可他却不知咋办?“怎么啦?”他问她。“不知道。”“伤着你啦?”“没有。我不知道它从何而来。也许是精液吧,你射进我里面就让我流泪了。”“可我没伤着你。”“没有。”“使你快乐吗,多尼?喜欢吗?”“喜欢。这有点……能达到其他东西都不能达到的地方。那就是眼泪所在的地方。你接触到我那个部位,其他东西都不行。”“好吧,只要不伤着你就行。”“没有,没有。只是有些奇怪……有些奇怪……奇怪的是不再孤独。”她说。只是在他第一次落在她身上时,她才停止喊叫。“你没这样叫过。”他说。“这完全不同。”她应道。“怎么?为什么?”“我猜……不知道。大概我又感到孤独。”“想我停下来?”“哦,不。”她笑了,“完全不用。”“好吧……”“塞莫尔……你怎么知道这么干的?以前干过?”“从来没有。”“你为什么要干?告诉我。”他无法解释她说的东西,所以就没有解释。他一心想做点别的,于是一只手抬起她的臀部,举到自己的嘴上。将脸凑到那里,动起来。他从来没有在那里干过。心醉神迷地一块干,他和多恩。当然,他没有理由相信她居然这样为他干,可是有个星期天的早晨,她真的做了。他不知该怎么看。娇小的多恩,用美丽的小嘴唇含住他。他惊呆了,他们都如此,这是两人的禁忌。从此,这样干了许多年,再没停止。“你身上有某种让人心动的东西,”她悄悄对他说,“特别是你到了不能控制的时候。”让她如此心动,她告诉他,这个非常克制、心地善良、彬彬有礼、很有教养的男人,总是这么善于运用自己的力量。他掌握着巨大的力量,而内心却没有暴力,哪怕有时他越过界限无法回头,越过任何人对任何事情感到尴尬的那个点,已经到了无法对她评判,或者认为她大概是个坏女孩,这么渴求他给予,他自己也想,在快要达到让人大叫的性高潮的最后的三四分钟……“这让我感到自己女性十足,”她告诉他,“使我觉得非常有力……两种感觉都有。”做完爱,她从床上爬起来,头发凌乱、脸色晕红、头发飘落得到处都是,眼上的化妆污成一团,嘴唇肿胀,走进卫生间小便。他会跟着她,等她擦干净后将她从马桶上抱起来,在卫生间的镜子前两人看看自己的模样。她会和他一样感到惊讶,不是发现自己有多漂亮、性交弄得她看上去有多漂亮,而是发现了自己的另一副模样。社会性的面孔消失了——这才是多恩!但是这一切是人们不知道的秘密,只能如此。特别不能让孩子知道。有时多恩赤着脚跟在牛群后面走了一天,他会在晚饭后拖着椅子到她面前替她搓脚,梅丽会做鬼脸,还说,“喂,爸爸,真恶心。”那是他们当着她的面真正有所表示的唯一的事情。感情方面其他的东西是孩子们通常从自己父母身上能看到的,如果不继续下去的话他们会想念。他们在卧室里的生活是个秘密,女儿也不比其他人更了解。就这么持续下去,多年如此,直到那颗炸弹爆炸,多恩也住进医院。她出院后,那种事也就停止了。
沃库特娶了他祖父的公司律师的孙女,那是芬德里的沃库特,一家莫里斯顿的公司,他一直希望进入这家公司。从普林斯顿毕业后,他谢绝了到哈佛法学院工作的机会——普林斯顿和哈佛法学院花了百多年时间才有机会教育一个沃库特家的孩子——他却与自己出身的这个世界的传统决裂,搬到曼哈顿一家低级的画室,成为一名抽象派画家,一个新人。在交通繁忙的哈得逊街肮脏的窗子后面,经过三年令人沮丧的狂热绘画后,他娶了杰西,回到泽西城,开始在普林斯顿钻研建筑学。他从未完全放弃艺术家的梦想,虽然他的建筑工作——主要是在莫里斯县的富人区修复十八世纪和十九世纪的老房子,从萨默塞特、亨特顿县一直到宾夕法尼亚州的巴克斯县,将旧仓库改建成雅致的乡间房屋——使他愉快地忙碌着,他还是每隔三四年都在莫里斯顿的一家画室举办自己的画展,还讨好似的邀请利沃夫家的人参加开幕仪式,他们也总会到场。
在任何社交场合瑞典佬都不会像站在沃库特的画前这样难堪。进门时拿到的小册子告诉你,这些画受中国书法的影响,可在他看来却什么也不像,甚至不像中国的。从一开始,多恩就发现它们有“思想煽动性”——对她而言,它们表现出比尔·沃库特最不可能的一面,一种她以前连一点迹象都没有看出的敏感性——然而这画展引起瑞典佬想得最多的是,他应该在一幅画前假装看多久方可移到下一幅。他真正想做的是倾过身子,看看每幅画旁边贴在墙上的题名,认为它们也许有点帮助,但是当他这么做时——尽管多恩告诉他不要那样,拉住他的上衣,轻声说,“忘了它们,看画。”——他只觉得比看画还要难受。《作品16号》、《图6号》、《冥思11号》、《无标题12号》……画布上只有一抹长长的灰色的污痕苍白地画过白色的背景,看起来似乎沃库特并不想画画,只想将它擦掉?参考画室夫妻俩所写的标注和小册子上的画展说明,也没有多大作用。“沃库特的书法是如此的有力,其外形消解。在其自身能量的光辉之中,笔画也将自己融化……”一个像沃库特这样的家伙,对大自然并不陌生,对这个国家的伟大历史剧情也很了解,究竟为什么——一个了不起的网球手——究竟为什么要画这些一钱不值的画?瑞典佬不得不认为这家伙还不是个冒牌货——一个像沃库特这样受过教育、如此自信的人为什么要花这么多精力去把自己打扮成冒牌货?——由于自己对艺术了解不多,他只好暂时将这种疑惑搁置一旁。瑞典佬有时也许会接着想,“这家伙有毛病,有某种极大的不满,这个沃库特没有得到他想的东西。”但是瑞典佬也会读读那本小册子之类的东西,觉得他不知说的什么。“格林威治村的那些岁月已过去二十年了,沃库特雄心依旧:他创造出,”小册子上接着写道,“一种个人对具有普遍意义的各种主题的表现形式,这些主题包括展示人类状况的持续的道义上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