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10/11页)

“艾拉是名教育家,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约翰尼·奥戴的好学生。怎么说呢,伊夫是欢喜了,得了新生的女人,所有的事又都美好起来。有了属于她的真正的男人,她女儿的真正的父亲。终究有了一位会做父亲该做之事的父亲!

“‘且说这其中非法的一部分,西尔菲德,它成为固定交易的途径,’艾拉解释道,‘其间的勾结……’

“讲课最后结束了,伊夫站起来,走过去握住西尔菲德的手,说,‘我爱你’。但不是说一次。哼。是‘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她紧抓着孩子的手不放,边说着‘我爱你’。每重复一次都比上一句更至诚。她是个表演者——至诚时她可以令自己信服。‘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艾拉有没有自己想到,走吧?艾拉有没有自己想过,这女人身处困扰之中,这女人面临的困境我略有所知:这是个不和的家庭,对之我一无所措。

“没有。他以为铁人曾击退种种不利达到了他现在的阶段,不会被一位二十三岁的年轻人击败。这个人被情感软化了:他疯狂地爱上伊夫·弗雷姆,他从来不曾认得她这样的女人,他想要个她的孩子。他想要个家。一个家庭。一个未来。他想和人们一样地吃晚餐——不是在别的某处柜台上自己吃,从满是污垢的糖罐里往咖啡里加糖,而是和自己的家人一起在一张像样的餐桌前吃饭。就因为一个二十三岁的年轻人发了通脾气,他就会放弃他所梦想的一切吗?与坏家伙作斗争吧。教育他们。改变他们。若说有谁能让事情运转将别人改正的话,那就是艾拉和他的执着。

“形势的确缓和下来。不再挥拳相向。不再怒气冲天。西尔菲德看来好像领会了他的意思。有时在晚餐桌上她甚至试图去听上两分钟艾拉在讲些什么。而他想,这是震撼于我的到来。因为他是艾拉。因为他不放弃,因为他不退出,因为他就每件事向每人说明了六十二遍,他相信他已经战胜了。艾拉要求西尔菲德尊重她的母亲,他相信他会得到。而这恰恰是西尔菲德所不能容许的要求。只要她能将母亲支得团团转,她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这就立刻使艾拉成了妨碍。艾拉也喊也叫,但他是伊夫生活中第一位尊敬地对她的男人。而这是西尔菲德受不了的。

“西尔菲德开始专业演奏,为广播城音乐厅管弦乐队作替补第二竖琴手。常常被召去演奏,一周一次或两次,她还得了一份周五晚上在东六十区一家高级餐馆演奏的工作。艾拉开车送她,带着她的琴,自格林尼治村到那家餐馆,然后等她结束了再去接她和琴。他有两用车,在房子前停下,走进去,得把竖琴扛下楼梯。竖琴搁在毡套子里,艾拉一只手放在琴柱上,一只手插进琴背后的音洞内,抬起琴来,把琴搁在他们放在车里的一个垫子上,开车把西尔菲德和竖琴送到餐馆去。到了餐馆,把竖琴从车中取出来,就他这样的大广播明星,扛进餐馆。十点三十分,餐馆晚餐服务结束,西尔菲德可以回格林尼治村了,他就来接她,重复来一遍整个操作过程。每个星期五。他也恨这强加给他的体力活——那家伙重约八十磅呢——但他还是干了。我记得他垮掉后住院时对我说,‘她和我结婚是为了让我给她女儿扛琴!那女人就为了这个和我结婚!为了拖那架该死的竖琴!’

“这些周五晚上的出行中,艾拉发现他可以和西尔菲德交谈,其方式是伊夫在场时他不能采用的。他会问她做一名电影明星的孩子是怎么样的。他对她说,‘在你小女孩的时候,是什么时候领悟到有点问题,意识到这不是通常人成长的方式的呢?’她告诉他是观光车在贝弗利山庄他们那条街上来来去去时意识到的。她说十多岁前她从来没看过她父母演的电影。她的父母努力使她正常地生活,因此在家里他们提到那些电影时都是轻描淡写的。观光车在她家房前停下,她能听到导游讲,‘这是卡尔顿·彭宁顿的房子,他和妻子伊夫·弗雷姆住在这里。’在这之前,就连住在贝弗利山庄和其他明星的孩子一起过着富孩子的日子似乎也显得很正常。

“她说给他听那些电影明星的孩子的生日宴会是怎样的铺张——小丑,魔术师,小马驹,木偶戏,每个孩子都由一位穿着白色护士制服的保姆照看。餐桌上,每个孩子身后都有一位保姆。彭宁顿家有自己的放映室,他们播放电影。孩子们都来看。十五二十个孩子。保姆也都来了,她们坐在后排。放电影的时候西尔菲德得打扮必须非常漂亮。

“她跟他说起她母亲的衣服,母亲的衣服对她这样一个小孩子来说是多么让她惊异。她跟他说起各类的腰带、胸衣、紧身衣、束腰带、长袜,还有那些令人难以置信的鞋子——她们在那年月里穿戴的那些东西。西尔菲德想她怎么就能够脱得下来呢。花上一万年也办不到啊。做的那种头发。长长的衬裙。浓烈的香水。她记得她诧异这一切将如何发生在她身上。

“她甚至还跟他说起她的父亲,只是几件事,但已够让艾拉认识到她小时他是多么喜爱她。他有一艘船,取名叫西尔菲德,停靠在圣莫尼卡海岸。周日的时候他们把船开到圣卡塔利娜岛,她的父亲掌舵。他们两个一起骑马。那时候有一条马道沿竞技大道直通向日落大道。她父亲过去常在贝弗利山庄酒店后面打马球,然后就单独去和西尔菲德在这条马道上骑马。一次圣诞,她父亲让电影厂一位特技替身从管道安装箱上丢下给她的礼物。一下子滑落到后草坪上空,丢下礼物。她的父亲,她对他说,在伦敦订做衬衫。他的西服和鞋子也在伦敦制作。在那时,贝弗利山庄里没有人不穿着西服戴着领带的,他是他们当中穿着最得体的。对于西尔菲德来说,全好莱坞再没有比他更英俊更可爱更迷人的父亲了。后来,她十二岁的时候,她的母亲和他离了婚,西尔菲德发现了他超越常规的行为。

“那些周五的晚上她对艾拉说了所有这些,而他在纽瓦克又告诉了我,我是该以为自己彻底搞错了,艾拉会让这孩子成为他的同伴的。他们还只是刚刚开始在一起,所有这些交谈是要和西尔菲德有所接触,和她友好相处等等。似乎奏效了——开始生出一种亲密。他甚至开始在晚上西尔菲德练琴的时候走进去。他会问她,‘你怎么会弹这玩意的?我得告诉你,每回我看见谁弹竖琴啊——’而西尔菲德就说,‘你就想到了哈普·马克斯是吗,’他们就都笑了,因为确是如此。‘声音从哪里发出来的?’他问她。‘为什么琴弦的颜色不一样?你怎么记得住哪个脚键盘是哪个呢?手指头不疼吗?’他问了一百个问题,表示他有兴趣,她则解答问题,说明竖琴的原理,给他看她的老茧,情况在好转,情形绝对在开始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