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8/10页)

“还有美国电视广播艺术家联盟,对这个组织控制权的争夺。大量的争吵,可怕的暗斗,不过这是全国范围的。在我的工会里,差不多在每个工会,都有右翼和左翼,自由派和共产党一派争夺控制权。艾拉是工会执行委员会的一员,他和人通电话,天知道他还能大喊大叫。当然是在她面前说的。艾拉说什么就是什么。党不是艾拉辩论的场所。不是讨论会社。不是公民自由联合会。‘一场革命’的意思是什么呢?就是一场革命。他认真对待这辞令。你不能自称是革命者,却不严肃奉行。这不是伪造的。而是真实的。他很重视苏联。艾拉在美国电视广播艺术家联盟里是认真的。

“大部分这些事我从没见艾拉干过。我确信你也从没见艾拉干过大部分的事。可是伊夫对这些是一点也没看见。她对所有这些都不在意。现实是伊夫所不在乎的。这女人很少关注她周围的人在说什么。对于生活,她是十足的外行。那对她而言是太粗俗了。她的心思从来不在共产主义或者反共产主义上。她的心思从不在任何在场的事情上,除了西尔菲德在场的时候。

“‘记录’的意思是整个恶毒的故事是格兰特夫妇凭空捏造出来的。全然不是为了伊夫,尽管卡特里娜和布赖登痛恨艾拉,但也不仅是为了摧毁他。对艾拉造成的影响是他们的部分乐趣,但远不在此。格兰特夫妇捏造这些是为了让布赖登借广播界的共产主义问题进入众议院。

“那种写作风格。是《美国杂志》式的散文体。外加卡特里娜的句法。还有卡特里娜的感性。整本书都有她的风格。我立刻就知道伊夫没写这个,因为伊夫不会写得这么差劲。伊夫太精通文学,读过太多书。她何以会让格兰特夫妇写她的书呢?因为她一贯让自己差不多是被所有人所左右。因为强者的能力是骇人的,弱者的能力也是骇人的。都是骇人的。

“《我嫁给了共产党人》于1952年3月出版,那时格兰特已经宣布他的候选资格,接着,11月,艾森豪威尔大胜,他也一并被推进了众议院,作为纽约第二十九区的代表。无论如何他总会被选上的。他们的广播节目是人们最爱的周六早晨节目,那个专栏他也写了多年了,他背后还有哈姆·菲什,而且他毕竟是格兰特家族的,是美国总统的后裔。我仍旧怀疑若不是为了‘格兰特内幕’协助揭发并从广播公司清除的名人赤色分子,乔·麦卡锡自己会不会到达切斯镇在他身旁亮相。所有的人都在波基普西为他开展竞选运动。韦斯特布鲁克·佩格勒在那里。赫斯特报系所有的专栏作家都是他的好友。所有憎恨罗斯福的人,在对共产党的诋毁中找到了详尽逼迫民主党方法的人都在。伊夫要么是不知道她被格兰特夫妇利用去做了什么,要么,更有可能的是,她知道,但是她不在乎,因为她做过攻击者了,她感到如此有力又勇敢,最终回击这些怪物了。

“然而,她既然了解艾拉,又怎能出版了这本书却不认为他会有所举动呢?这可不是写到锌镇的三页纸的信。这是在全国大大畅销的书,影响很大。这东西具有成为畅销书的一切因素:伊夫有名,格兰特有名,共产主义是当时国际范围内的危险。艾拉自己不如他们两个出名,虽然这本书保证他不会再在广播界工作了,结束了他这段偶然的职业经历,但这本书高居榜首五六个月,因此,艾拉从没像这样的惹人注目过。伊夫一击之下,就去除了她自己生活的个性,赋予共产主义幽灵一张人类的面孔——是她丈夫的面孔。我嫁给了共产党人,我和共产党人共眠,共产党折磨我的孩子,全美国都在听广播里一个共产党人的节目,没有怀疑过他,而他是扮成爱国者的样子。书里写了这个邪恶的两面派恶棍,里面有真正明星的名字,冷战大背景——无疑这会成为畅销书。她对艾拉的控诉在五十年代可以赢得广大公众的注意。

“点出其他与艾拉节目有密切联系的犹太裔布尔什维克也无妨碍。冷战带来的多疑,其来源之一正是潜在的反犹主义,因此,伊夫在格兰特夫妇的道德指导之下——他们自己正如理查德·尼克松一般热爱无所不在,惹麻烦的左翼犹太人——对非犹太人的美国证实,在纽约和好莱坞,广播界和电影界,隐藏的共产党人十有八九是犹太人。

“但是她竟认为这位好公然攻击他人的暴躁的人竟不会作任何回应?这个人过去常在她的餐桌上进行激烈争论,在他们家客厅里横冲直撞对着人咆哮,而且终究是个共产党人,知道何为采取政治行动,已经牢牢控制了他的工会,重写了索科洛的剧本,胁迫索科洛这样蛮横的人——她以为他现在没有任何举动吗?她难道一点都不了解他吗?那么她在书里的描写又如何呢?如果他是马基雅弗利,那么他就是马基雅弗利。人人都信封面。

“她想,我真发火了,帕梅拉的事,赫尔吉的事,都让我生气,还有整修小木屋的事,对西尔菲德犯下的所有其他罪行,我要让这个荒淫无耻的马基雅弗利混蛋注意起来。哈,真没错,她是引起了他的注意。不过,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一根热棒子捅进他的屁股显然是会惹恼他。对那样的屁事,人是不会愉快地听之任之的。人不喜欢在畅销书榜上看到对他的揭露,而且那对他的指责还是错误的,也不必非是艾拉·林戈尔德才会发怒。才会采取行动。只是她从没想到过这个。促成她计划的义愤,还有其无可责难之点,都不能想象任何人会对她作任何事。她所做的不过是报了宿仇。艾拉做了所有可怕的事——她仅是用她这边的故事来反驳他。她做了最后一击,她认为唯一带来的后果是她该得的那些。应该如此——她做过什么了?

“同样的自欺,曾给她带来过多少痛苦,在和彭宁顿、弗里德曼、西尔菲德、帕梅拉、格兰特夫妇的事上,甚至还有和赫尔吉·帕恩——最终,这种自欺毁了她。我高中里教莎士比亚的老师称此为悲剧性缺陷。

“一个伟大的目标控制了伊夫:她自己的目标。她的目标,体现为假借此无私斗争的崇高名义,是为了从赤色浪潮中拯救美国。人人都有失败的婚姻——她自己就有四个。但是她还需要不同于他人。她是明星。她要表明她也是重要的,有头脑,有力量去斗争。这个演员铁林是谁啊?我才是演员!我才是有名的那个,我拥有这名字的力量!我不是你可以随心所欲对待的弱女子。我是明星,该死!我的婚姻不是平常失败的婚姻。而是明星的失败婚姻!我失去丈夫不是因为我和女儿陷在这可怕的困境中。我失去丈夫不是因为那些下跪哀求‘我恳求你’等等。我失去丈夫不是因为他那位有颗金牙喝得醉醺醺的妓女。应该比这更崇高些——而且我必须是无可责难的。她拒绝承认这其中人之常情的部分,把它变成夸张刺激的东西,错误,但是畅销。我因为共产主义失去了我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