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动物(第10/28页)

“听我的,往这儿开。”

“去你妈的,我才不会开上那条路。”

“听着,先生。没有人比我更痛恨暴力。”

大胡子罗靠在座椅上,双手搭着椅背,很放松地看着托尼。

“你想再见到妻子和孩子吗?”

很快,那条路就变窄为一条小道,道中央有一条种着草的隔离带。小路在大树和地表突出的大石头中延伸,车在石头和坑洼上颠簸,咣当乱响。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托尼对自己说,我的处境从未这样糟糕过。他依稀记起小时候自己曾被邻居家的大孩子们抢过东西,他唤醒这段记忆是为了证明现在的处境与那时是多么不同,自他长大成人以来,就再也没遇到过这种事了。

“你们要对我们做什么?”他问。

随着汽车的转向,头灯的光线变换着方向,打在不同的树上。罗没有回答。

托尼又重复了一遍:“你们要对我们做什么?”

“先生,我怎么知道。问雷伊。”

“雷伊没在这儿。”

“他当然没在。”罗笑道,“先生,我告诉你吧,我他妈也不知道我们这是在干吗!我刚才说了,这都得问雷伊。”

“是雷伊让你把我带到这条路上的吗?”

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雷伊挺有意思。”他说,“你会崇拜他的。”

“你崇拜他?为什么?”

“他的勇气。他想干吗就一定去干。”

“告诉你,”托尼说,“我不崇拜他,一点儿也不。”他不知道这个大胡子会不会因为自己这句话而崇拜自己的勇气。

“别担心,他没想让你崇拜他。”

“他最好别。”

托尼看到树丛中立着一只狐狸,双眼如同多彩的宝石,在头灯的光流中闪现了片刻,就转身跑走了。

“我觉得你不用担心妻子和孩子。”

“为什么?”今夜一切都让人惊诧莫名。“不担心她们担心谁?”

“你不怕吗?”

“当然怕,怕得要命。”

“我能看出你为什么害怕。”

“他要对她们做什么?他想得到什么?”

“我怎么知道。他喜欢走一步看一步。我刚才说了,不用担心。”

“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个游戏。一个恶劣的笑话。”

“这不是游戏。我不觉得这是游戏。”

“那这又是什么?”

“别问了先生,别问我雷伊想干吗。每次都不一样,他总有新点子。”

“那你为什么让我‘不用担心’呢?”

“我只是想说,他到现在为止还从没杀过人。至少我没听说过他杀人。”

虽然是安慰,但这让托尼再次大吃一惊。“杀人!你说的是‘杀人’吗?”

“我说的是他不杀人。”罗说。他的声音很轻:“如果你认真听我说,你就能听出我是什么意思。”

他们开到一片林中空地上,小道也消失在草丛中。“好吧,”罗说,“看来没路了。”托尼停了车。

“他们没往这儿走。”罗说,“我可能搞错了。你最好下车。”

“下车?为什么?”

“是时候下车了,这样总行了吧?”

“你得先告诉我为什么。”

“我们的麻烦够多了。按我说的做,行不?”

碰上抢劫的时候,最明智的法子就是放弃抵抗,把钱交出来,不要跟武器硬碰硬。托尼·海斯廷斯想着与此相反的做法,不抵抗到什么程度就成了自寻死路,或事实上的默许?在刚刚发生的这些事情中,他应该在什么时候抓住机会反戈一击?现在他还有这种机会吗?

两个男人坐在汽车的前座上,右边的人让司机下车,而司机却不愿意。司机大约四十多岁,一身书生气,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他在记忆中搜索着,但只在幼年的时候打过架,而且从来没赢过。另一个男人留着黑色的大胡子,穿着蓝色牛仔裤,看上去十分自信。书生手无寸铁,身上只有一支自来水笔和一副老花镜。大胡子手上也没拿武器,但却有力量实施自己的意愿。问题就是,书生怎样才能避免被大胡子扔下车去?

“按我说的做,这样我就不用动拳头了。”

“你想对我怎样?”

大胡子从右侧车门下了车,绕道左侧驾驶门。在他走过来的片刻之间,托尼·海斯廷斯惊叹于他的自信,自信可以稳住自己,不让自己开车跑掉。开车,逃跑——他的手放在变速杆上,引擎还在发动着。当然,要想开走他必须掉头。一声金属的尖锐响声,车门开了,罗站在他身边:“出来!”

托尼抬头看了看他,说:“我不会离开这里。”如果他反应够快,尚为时不晚。罗拉住他的胳膊,像斗牛犬一般有力。托尼踩下离合器,想换挡,但罗用力一拽,他便仰面朝天栽出汽车,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