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轨迹(第8/9页)
“那是在出了洛蒂斯·密泽斯事件之前。”
“好了,让孩子们离开吧,到其他房间去玩,我们来喝咖啡。”艾米莉阿姨尖声说。
“是的,他们早就该离开了。”
“你会玩‘五百’吗,吉米?”梅茜问。
“不,不会。”
“你觉得那个詹姆斯怎么样?他既不会玩抛石也不会玩‘五百’。”
“那些是女孩子的游戏,”詹姆斯傲慢地说。“如果不是为了你,我也不愿玩。”
“噢,是吗,斯玛迪先生?”
“我们玩‘抢动物’吧。”
“可是我们人不够。人少不好玩。”
“而且上次你傻笑得太厉害,以至于妈妈让我们停下来。”
“妈妈让我们停下来是因为你踢着小比利施穆茨的尺骨让他哭起来了。”
“要不我们下楼看火车吧。”吉米插嘴道。
“大人们禁止我们天黑后下楼。”梅茜严厉地说。
“我说,我们来扮演股票交易吧……我有价值100万美元的债券要卖,梅茜是牛市,吉米是熊市。”
“好的,我们该做什么?”
“主要是绕着屋子边跑边叫。我做买卖。”
“好的,经纪人先生,我要买下所有债券,它们每股值5分。”
“不,不能这么说。你得说96美分及其一半之类的。”
“我给你500万买下那些债券。”梅茜挥舞着写字台上的速记簿大叫。
“傻瓜,它们只值100万。”吉米喊出声。
梅茜一动不动地站着。“吉米,你刚才说什么?”吉米觉得心里很羞愧。他看着自己的硬皮鞋。“我说,傻瓜。”
“你没上过主日学校吗?你不知道圣经里写着,上帝说如果你叫别人傻子你就会堕入地狱之火吗?”
吉米不敢抬起眼睛。
“啊,我再也不想玩了。”梅茜站起来。吉米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了客厅。他抓过自己的帽子跑出门,跑下白石铺成的六层台阶,跑过穿带铜扣的巧克力色制服的看升降梯男孩的身边,跑出有粉色大理石柱的大厅,跑到第七十二街上。天黑了,吹着大风,到处是笨重的影子和急匆匆的脚步。最后他走上酒店里熟悉的猩红色台阶。他疾步走过妈妈的房门。他们会问他为什么这么早就回来。他冲进自己的房间,闩上门,又上了双锁,然后站在那儿靠着门大口地喘气。
“你结婚了吗?”这是埃米尔给贡戈开门的时候,贡戈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埃米尔穿着汗衫。鞋盒一般四四方方的屋子里塞得满满的,一个罩锡皮的煤气灯给屋子照明并取暖。
“你以后打算去哪儿?”
“比塞大和特伦耶布。我是个出色的海员。”
“出海,那是个堕落的职业。我已经存了200块钱。我在戴米尼戈商店工作。”
他们肩并肩坐在看不出形状的床上。贡戈拿出一个顶部有镀金埃及神像的小包。“四个月的工钱,”他拍着大腿。“看见梅·丝薇泽了吗?”埃米尔摇摇头。“我得弄一把手枪。在那些该死的斯堪的纳维亚港口,他们坐船冲出来,贩卖东西的船里坐的是又高又胖的金发女人。”
他们沉默了。煤气咝咝地燃烧。贡戈吹着口哨长出一口气。“哎,戴米尼戈,她很漂亮……你怎么没跟她结婚?”
“她不喜欢我太接近。我经营那个商店比她经营得好。”
“你过得太轻松了。应该从女人们那里把她们的东西都拿过来变成自己的,让她嫉妒。”
“她不约束我。”
“想看明信片吗?”贡戈从兜里拿出一个用报纸包着的包裹。“看,这些是那不勒斯,那儿所有人都想来纽约。那张是阿拉伯舞女。她们的肚皮扭来扭去……”
“听着,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埃米尔突然喊起来,把明信片掉在床上。“我要让她嫉妒!”
“谁?”
“厄恩斯坦恩……雷戈夫人……”
“当然,找个姑娘在第八大道上一块儿溜达几回,我敢打赌她就傻眼了。”
床边椅子上的闹钟响起来。埃米尔跳起来按下闹铃,然后从脸盆里掬起水扑着脸。
“见鬼!我得去上班。”
“我去地狱餐馆看看能不能找到梅。”
“别像个傻子似的把钱花光。”埃米尔说。他打起精神,正在对着有裂纹的镜子系一件洗得干干净净的衬衣胸前的扣子。
“我告诉你的是真的。”那个人一遍又一遍地说。他的脸凑近埃德·萨切尔的脸,还用手掌轻轻敲着桌子。
“也许是吧,威勒,不过我看过好多人破产。说真的,我看不出我为什么要冒险。”
“老兄,我典当了女儿的银茶具、我的钻石戒指和婴儿的奶瓶。这事绝对万无一失。如果你不是我的好朋友而我又不欠你钱的话,我才不拉你入伙呢。到明天中午你的钱就能多出百分之二十五。然后如果你想在这局赌博中稳操胜券,你只要卖掉四分之三,拿着剩下的,在两三天之内,你就有机会了。你的钱像……像直布罗陀的礁石一样安稳。”
“我知道,威勒,当然它听起来不错。”
“嘿,老兄,你不想在这个破办公室里待一辈子吧?为你的小女儿想想。”
“但是我现在待在这儿,这就是问题所在。”
“但是埃德,吉本斯和斯旺戴克在今晚股市闭市前已经开始以3分的价格买进了。克莱恩很聪明,明早第一件事就是将这只股挂头牌。股市将对其趋之若鹜。”
“除非那些搞肮脏勾当的家伙改变主意。我太了解那伙人了,威勒。听起来像第一流的主意。但是我研究过太多关于破产的书了。”
威勒站起来,把烟头扔进痰盂。“好吧,你爱怎样就怎样吧,真见鬼!我猜你喜欢每天在哈肯塞克和办公室之间两头跑,还喜欢一天工作12个小时。”
“我相信按自己的方式工作,就是这样。”
“等你老了,攒几千块钱有什么用?而且又得不到什么补偿。老兄,我要做两手准备。”
“你去做两手准备吧,威勒,你告诉他们。”那个人跺着脚冲出去并摔上门时萨切尔喃喃自语。
大办公室里有成排的黄色办公桌和被罩上的黑色的打字机。萨切尔坐在一张桌旁整理账目,只有他身边亮着一盏灯。房间尽头有三扇窗户没有窗帘。透过那些窗子他能看到点点灯光淹没了大堆的建筑物,和一角漆黑的天空。他在格纸上抄写一大页备忘录。
范坦进出口公司(2月29日前(含)资产和债务报表),纽约分公司,上海、香港和直辖殖民地……
上期结余$345,789.84
房地产500,087.12
盈利和损失399,765.90
“一群可恶的骗子!”萨切尔大声咆哮。“整个账目没有一项不是假的。我才不相信他们在香港或是别的地方有什么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