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蒸汽压路机(第4/4页)

当他走到布鲁克林区这一侧的钢梁时,他转过身沿着朝南的汽车道走。去哪儿无所谓,现在哪儿都不能去。在他身后,一个蓝色的夜晚开始发光,正如一块铁开始被锻造。黑色的烟囱和一道道房顶后面,市中心那些建筑玫瑰色的模糊轮廓淡淡发光。夜色变得像珍珠一样温润起来。所有的侦探都跟着我,都戴着礼帽,那个在鲍沃利的人,厨房里的老太太,酒吧店主,街车售票员,警察,妓女,水手,码头卸货工,在公司机械地工作的人……他想,我应该告诉那人老东西的那卷钱在哪儿,那个肮脏的游民……有一枚硬币在他身上。所有该死的侦探都有一枚。河水很平静,平滑得像个钢炮筒。去哪儿无所谓,现在哪儿都不能去。锭盘和楼群之间的影子是一片粉末状的水洗蓝色。桅杆装饰着河,紫色的、巧克力色的和肉粉色的烟飘到灯上。现在哪儿都不能去。

穿着燕尾服、戴着金表链和红色印章戒指,和玛丽娅·萨凯特一起坐马车赶往自己的婚礼;坐四匹白马拉着的马车去市政大厅接受市长任命成为议员;他们身上的光环越来越大,他们骑马踏过缎子和丝绸去参加婚礼;和玛丽娅·萨凯特一起坐在铺着粉色长毛绒的白色马车里穿过夹道的人群,人群正在挥舞手里的雪茄、鞠躬、摘帽;市议员巴德和他家财万贯的新娘坐着一辆载满钻石的马车……巴德正骑在桥栏杆上。太阳已经从布鲁克林区后面升起来了。曼哈顿岛上的窗玻璃染上了红色。他举起一只手遮着眼睛,身子猛地向前一探。喉咙里的嚎叫声在他掉下去的同时被扼住了。

“审慎”号拖船的麦克阿维船长站在驾驶舱里,一只手放在舵上。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块刚在放在罗盘箱旁边架子上的咖啡里沾湿的饼干。他是个保养得很好的人,眉毛漆黑,嘴唇上面浓密的黑色胡须打过蜡。他刚要把沾了咖啡的饼干往嘴里放的时候,一个黑色的东西掉下来,砸进水里,激起好几码高的水花。与此同时,一个倚在发动机舱门口的人大叫着:“一个人刚从桥上跳下来。”

“真见鬼。”麦克阿维船长放下饼干打舵。强烈的水浪像冲一根稻草似的把船冲到一边。发动机舱里三声钟响。一个黑人拿着一面带着钩子的桨往前跑。

“去帮帮他,莱德。”麦克阿维船长说。

一番忙乱之后,他们在甲板上放下一个黑色的软塌塌的东西。一声钟响。两声。麦克阿维船长皱着眉,愁眉苦脸地扭着鼻子,看向水面。

“他还有气吗,莱德?”他沙哑着嗓子问。那个黑人的脸色发青,牙齿打颤。

“没有了,先生。”一个红头发的男人慢慢地说。“他的脖子折了。”

麦克阿维船长一半的胡子进了嘴里。“真倒霉。”他呻吟着说。“一个人在结婚当天居然碰到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