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1 马背上的贵妇(第2/4页)
卡桑德拉·威尔金斯咬着嘴板着脸。“她太可怕了,赫夫先生……她说的都是最可怕的事。”
“她这么做就是为了让别人烦恼。”
“噢,赫夫先生,我很高兴终于认识你了,露丝一直在说起你……噢,恐怕我那么说有些轻率……我一向口无遮拦。”
大厅对面的房门开了,吉米发现自己正注视着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那人长着鹰钩鼻,红色的头发很不均匀地左右分成两部分。他穿一件绿色的缎子浴袍和一双红色摩洛哥拖鞋。
“发生什么了,卡桑德拉?”他用做作的牛津腔慢慢地说。“今天有何预言?”
“只有一件事,费茨·西蒙斯格林太太的电报。她希望我明天去斯卡斯代尔看她并跟她讨论格林纳利剧院的事儿。请原谅,奥格勒索普先生,这位是赫夫先生。”红发男人抬起一条眉毛,用一只柔软的手握了握吉米的手。
“赫夫,赫夫……让我想想,是乔治亚州的赫夫家族吗?亚特兰大有一个古老的赫夫家族。”
“我想不是的。”
“太糟糕了。曾经有段时间,约西亚·赫夫和我是好朋友。现在他是第一国家银行的总裁,是宾夕法尼亚州斯克兰顿的优秀公民,而我……只是一个江湖骗子,落魄潦倒。”他耸肩的时候,浴袍滑落,露出平坦无毛的胸膛。
“你看奥格勒索普先生和我马上要排练《雅歌》。他读剧本,我把它改编成舞蹈。你一定要来看我们排练。”
你的肚脐是一个不贪图美酒的圆形高脚杯,
你的腹部是一堆散落着百合花的小麦……
“噢,现在不要念。”她吃吃地笑着把两条腿压在一起。
“约约,关上门。”房间内传出一个女孩低沉安静的声音。
“噢,可怜的艾莲,她想睡觉。认识你很高兴,赫夫先生。”
“约约!”
“来了,亲爱的。”
那女孩沉重的睡意使他感到不舒服,而那女孩的声音使他感到兴奋。他紧张地站在黑暗的大厅里,站在凯西旁边,一言不发。某处传来咖啡和烤焦的面包味。露丝从他后面走过来。
“好的,吉米,我准备好了。我怀疑我是不是落下了什么。”
“我才不管你有没有落下什么,我要饿死了。”吉米抓住她的肩膀,轻轻地把她推向大门。“已经两点了。”
“好吧,再见,亲爱的凯西,我六点钟给你打电话。”
“好的,露丝。很高兴认识你,赫夫先生。”大门在凯西咬舌的吃吃笑声中关上。
“哎呀,露丝,那屋子像地狱似的让我毛骨悚然。”
“吉米,现在别发火,因为你需要食物。”
“告诉我,露丝,奥格勒索普先生到底是干吗的?他跟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奥格勒从他的窝里爬出来了?”露丝发出短暂的一声大笑。他们走在肮脏的阳光下。“他是不是告诉你说,他是佐治亚州奥格勒索普家最强壮的人?”
“那个黄铜色头发的可爱女孩是他的妻子吗?”
“艾莲·奥格勒索普的头发是红色的。而且她也不是那么可爱。她还是个孩子,而且非常自负。只不过她在《桃花》中演得还算成功罢了。你知道人们对这些精致的小东西总是小题大做。总之她能演戏就是了。”
“她有那样一个丈夫真是遗憾。”
“奥格勒可以为她做任何事。如果没有他,她还在合唱团里……”
“美女与野兽。”
“如果他要对付你,吉米,你可得当心。”
“为什么?”
“奇怪的人,吉米,奇怪的人。”
一辆高架火车轰鸣着驶过,挡住了他们头上的阳光。他只能看见露丝的嘴形好像在说话。
“看,”他大喊着以盖过渐弱的轰鸣声。“我们去堪帕斯,早饭午饭一起吃,然后去帕利塞德散步。”
“你是个小傻瓜,吉米,早饭午饭一起吃怎么吃啊?”
“你吃早饭,我吃午饭。”
“真傻!”短促地大笑着,她挽住他的手臂。他们往前走的时候她的银色小包撞击着他的肘部。
“凯西是什么人,那个神秘的卡桑德拉?”
“不许你笑话她,我很喜欢她。如果她不养那只可怕的白色小狮子狗就好了。她把它养在房间里,它从不运动,味道实在难闻。她的房间在我隔壁。然后她有了一个固定的……”露丝吃吃地笑着。“他比那只狮子狗还糟糕。他们订婚了,他把她的钱都借光了。看在上帝的分上,别告诉别人。”
“我没谁可告诉。”
“还有位桑德兰夫人……”
“对了,我瞥见她走进浴室——一个老太太,穿着棉袍,戴一顶粉色睡帽。”
“吉米,你吓着我了。她总是弄丢假牙,”露丝说着,街车的轰鸣盖住了她下面的话。餐厅的门在他们身后关上,将车轮的轰鸣阻止在外。
一支乐队正在演奏《诺曼底苹果花开的时候》。屋子里充满阳光,烟雾缭绕,挂满纸做的彩带,上面写着“龙虾每日新鲜送达”、“现在请品尝蛤蜊”、“请品尝我们的法式蒸贻贝(农业部推荐)”之类的话。他们在一张用红色字母写着“楼上牛排晚会”的纸条底下坐下来,露丝用一根长面包逗着他。“吉米,你觉不觉得早餐吃扇贝很堕落?不过我当然先喝咖啡。”
“我要吃一小份牛排和洋葱。”
“如果你打算跟我待一下午的话,就别吃那个,赫夫先生。”
“噢,好吧。露丝,我把我的洋葱放在你脚下。”
“那不意味着我同意你亲我。”
“那么……在帕利塞德?”露丝的吃吃的笑变成短促的大笑。吉米的脸通红。
阳光从草帽的缝隙里落在她脸上。她轻快地走着,因为裙子很紧,所以步幅很小。透过薄薄的中国丝绸,阳光像只手似的轻轻挠着她的后背。在闷热的街道上,商店、穿礼拜日服装的人们、草帽、遮阳伞、出租车,凡此种种在她身边破碎着、褶皱着、用闪闪发光的锋利的刃割破着她的皮肤,就好像她从刀丛中走过来似的。她继续在这锯齿般的、脆弱易碎的噪音中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