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1 马背上的贵妇(第4/4页)

“我可是非常认真的,这是你不能了解、或许也是不想了解的。”

一个年轻人站在桌边,轻轻摇晃着,低头看着他们。

“嘿,斯坦,你是打哪儿冒出来的?”鲍德温板着脸抬起头看他。

“鲍德温先生,我知道我很无礼,但是请允许我稍坐片刻。有一个我不能见的人正在找我。天啊,那面镜子!如果他们看见你,就不会再找我了。”

“奥格勒索普小姐,这位是斯坦伍德·艾默里,我们公司主要合伙人的儿子。”

“很高兴认识你,奥格勒索普小姐。我昨晚见到你了,但是你没看见我。”

“你去看表演了?”

“我一想到你的表演如此精彩,就恨不得飞过去看。”

他有红润的棕色皮肤,贪婪的眼睛距尖鼻子的鼻梁很近,一张永不安静的大嘴,一头棕色的卷发直立着。艾伦轮流打量两个人,心里偷偷笑着。他们三个人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坐着。

“今天下午我看见那个骑马的女孩,”她说。“她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正如我所想像的那样——马背上的贵妇。”

“手指戴上戒指,脚趾挂上铃铛,走到哪儿都淘气。”斯坦屏住一口气快速地说出来。

“你想说音乐,是不是?”艾伦笑了。我也总是说‘淘气’这个词(英文中音乐为“music”,淘气为“mischief”。——译注)。

“学校情况如何?”鲍德温不甚热心地问,他的声音干巴巴的。

“我想它还健在。”斯坦脸红了。“不过我希望我回去之前它被烧掉。”他站起来。“请一定原谅我,鲍德温先生……我的打扰真是非常无礼。”当他转向艾伦的时候,她闻到他的呼吸里有威士忌味。“请原谅,奥格勒索普小姐。”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一只干燥的手紧紧捏着她的手。他摇摇晃晃地迈着大步,往外走的时候撞到了一个侍者。

“我无法理解那个可恶自负的小鬼!”鲍德温大喊一声。“老艾默里的心都碎了。他相当聪明,人品不错,别的方面也都好,可他成天只是喝酒、闹事。我想他需要的就是参加工作并了解钱的意义。那些大学生的问题就是钱太多了。不过感谢上帝,艾莲,没人打扰我们了。我从14岁开始就一直不停地工作。现在到了我想把工作暂时放到一边的时候了。我想要享受生活,去旅行,去思考,让自己快乐。我再也不像过去那样能跟得上市区的工作节奏了。我要学习玩乐,放松紧张的神经。我在你身上就可以做到。”

“我可不想成为任何人的减压阀。”她笑了,睫毛上下扑动着。

“今晚我们去乡下找个地方。我在办公室里待了一天简直要窒息了。我讨厌星期天。”

“但我还要排练。”

“你可以说你生病了。我来打电话叫车。”

“天啊,那是约约!嗨,约约。”她把手套举过头顶挥舞着。

约翰·奥格勒索普脸上扑着粉,嘴唇在立领上方挤出一个谨慎的微笑,袖子蓬松,袖口系着黑带子。他伸着手挤过拥挤的座位。“你好,亲爱的,这可真是一个惊喜。”

“你们认识,对不对?这位是鲍德温先生。”

“请原谅,如果我……嗯……打扰了你们的约会。”“没那回事,请坐,我们都来一杯加冰威士忌……我真想见到你,真的,约约……顺便说一句,如果你今晚没别的事儿,你可以坐下来待一会儿。我想知道你怎么看我对角色的理解。”

“当然可以,亲爱的,没有什么能让我更高兴了。”

乔治·鲍德温浑身发紧,他往后靠着,手抓着椅背。“侍者!”他突然大喊出声,那声音仿佛金属裂开般刺耳。“马上拿三杯加冰威士忌。”

奥格勒索普把下巴搁在手杖顶部的银球上。“信任,鲍德温先生,”他开始说,“夫妻之间的信任是非常美好的。时空对其没有影响。即使我们中有一个去中国待上一千年,我们之间的感情也一点都不会变。”

“你瞧,乔治,约约的问题在于他年轻时读了太多莎士比亚的作品了。可是我得走了,要不然默顿该骂我了。谈谈工业社会里的奴隶制度。约约,告诉他什么是平等。”

鲍德温站起来。他的颧骨有轻微的潮红。“请让我带你去剧院。”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我从来不让任何人带我去任何地方。约约,你要保持清醒看我表演。”

粉色和白色的云朵下,第五大道也是粉色和白色的。在使人生厌的谈话、吸入烟雾和鸡尾酒之后,她感到风中的空气十分新鲜。她高兴地向出租车司机摆手并向他微笑。然后她发现一双渴望的眼睛正从一对弓形的棕色眉毛下严肃地看着她。

“我在这附近等你出来。我能捎你一段儿吗?我的福特车就在街角……请吧。”

“但是我马上要去剧院。我要彩排。”

“好的,请一定让我带你去。”

她沉思着,开始戴手套。“好吧,不过是我非要你去的。”

“好的。就在那儿……我就那么杵在那儿可真是粗鲁,是不是?不过那是另一个故事……无论如何我已经遇到你了。这辆福特的名字叫丁戈,不过那也是另一个故事……”

“能遇到有爱心的年轻人真是很高兴。纽约没有有爱心的年轻人。”

当他发动汽车时,他的脸通红。“噢,我真是太年轻了。”

发动机轰鸣启动了。他动动身子用修长的手按按油门。“我们也许会被抓起来:汽车的消声器松动了,有可能掉下去。”

开到三十四街的时候,他们经过一个在街道上骑着白马的女孩身边。她齐胸的长发随马儿白垩色臀部的摇摆而飘垂。镀金边的马鞍上绣着红绿交织的字母“当德琳”。

“给手指戴上戒指,”斯坦按着喇叭唱道,“给脚趾戴上铃铛,不管头皮有多少,她都能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