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转门(第9/11页)

“但是露丝,你一直都没告诉我去年夏天跟剧团的旅行……”

“哦,我的天,”露丝大声喊起来,“太可怕了。简直是场噩梦,绝对是噩梦。首先,伊莎贝拉·克莱德的丈夫、也就是剧团的管理人拉尔夫·诺尔顿是个酒鬼。然后,伊莎贝拉不让任何人上台表演,因为担心那帮乡巴佬们不知道谁是大明星。哦,我简直说不下去……我一点都不觉得可笑,只觉得可怕。哦,艾莲,真令人沮丧。我的天啊,我老了!”她忽然哭起来。

“哦,露丝,别哭了,求你了。”艾伦的声音有点嘶哑。她笑了。“毕竟我们都在变老,不是吗?”

“亲爱的,你不懂……你永远不会懂。”

她们沉默地坐了许久,周围人们的低声交谈传入她们的耳朵。头发稀疏的女侍给她们拿来两份水果沙拉。

“天啊,要迟到了。”露丝终于说。

“才8点半,我们不打算太早参加聚会。”

“顺便说一句,吉米·赫夫还好吧?好久没见到他了。”

“吉普斯还好。他对报社工作完全厌倦了。我真希望他能做自己真正喜欢的工作。”

“他一直是个不安于现状的人。哦,艾莲,当我听说你结婚的时候,我真替你高兴,当时我就像个傻子似的哭了又哭。现在你有了马丁,什么都有了,你一定很幸福。”

“哦,我们过得很好。马丁逐渐适应了这里,看起来纽约很适合他。他出生后很长一段时间一直不怎么哭,又很胖,我们曾经以为生了一个低能儿呢。你知道吗,露丝,我以为我不会再生孩子了……我曾如此担心他会畸形……一想到这些我就难受。”

“哦,但有个孩子还是很好的。”

她们按响写着“舞蹈专家海斯特·沃希”的小铜牌下面的门铃。她们走过三段吱嘎作响的、刚涂过清漆的楼梯。门开着,屋里全是人。她们遇到卡桑德拉·威尔金斯。她穿着希腊式束腰外衣,头上戴着玫瑰花环,手上拿着一个镀金的木质菠萝。

“是你们啊,亲爱的!”她喊着,张开双臂同时搂着两个人。“海斯特说你不会来,但我知道你会的。进来,脱掉外衣,我们刚开始跳一段古典舞。”她们跟着她走进一个用蜡烛照明、满室芬芳的大房间,房间里全是穿长袍的人。

“亲爱的,你并没有告诉我说这是化装舞会。”

“哦,是的,难道你看不出每样东西都是希腊式的,完全是希腊式的!海斯特在这里。他们都在这里,亲爱的。海斯特,你认识露丝,这位是艾莲·奥格勒索普。”

“现在我称呼自己为赫夫太太,凯西。”

“哦,请原谅,真不好记。她们来得正是时候。海斯特要跳一支叫做《阿拉伯之夜》的东方舞蹈。哦,太美了!”

艾伦去卧室里放围巾,她出来的时候,一个身材高大、戴着埃及头饰、眉毛画得弯弯曲曲的人走上来对她说,“请允许我向海伦娜·赫夫——《态度》杂志杰出的女编辑——致意,这本杂志真是家喻户晓。对吗?”

“约约,你的玩笑真可怕。见到你真高兴。”

“我们找个角落坐下来谈谈,哦,我唯一爱过的女人……”

“好的,我们……我不太喜欢这里。”

“亲爱的,你听说了吗,托尼·亨特已经被心理医生治好了,现在他的状态不错,已经和一个叫做加利福尼娅·琼斯的女人一起登台表演了。”

“你最好当心些,约约。”

他们在窗边一个隐蔽角落里的长椅上坐下来。她瞥见一个戴着绿色丝面纱的女孩在跳舞。留声机正播放恺撒·弗兰克的交响曲。

“我们不应该错过凯西的舞蹈。可怜的姑娘一定觉得有辱尊严。”

“约约,告诉我你的情况,你怎么样?”

他摇摇头,用袖子作了一个夸张的手势。“啊,让我们坐在地板上,讲述关于国王之死的忧伤故事吧。”

“哦,约约,我烦死这一套了,又蠢又无聊。我真希望他们没有让我摘下帽子。”

“这样我才能看到你的头发。”

“噢,约约,别这么敏感。”

“你丈夫怎么样,艾莲,或者说是海伦娜?”

“哦,他很好。”

“听起来有些言不由衷。”

“马丁很好。他长着黑头发,棕眉毛,脸颊开始红润起来。真的,他真是个可爱的小人儿。”

“亲爱的,不要对我展示你的母爱吧。接下来你要让我步入婴儿的世界了。”

她笑起来。“约约,与你再度相逢真是有趣。”

“我还没做完问卷调查呢,亲爱的。有一天我看见你跟一个看起来非常体面、头发花白的瘦男人一起吃饭。”

“那一定是乔治·鲍德温。怎么了,以前你不是认识他吗?”

“当然,当然。他的变化真大啊。我得说,他的长相比从前有趣多了。我得说,一个布尔什维克和平主义者的妻子跟一个世界产业工人协会的发起者共进午餐,真是奇怪。”

“吉普斯不是你说的那样。我倒希望他是。”她吸吸鼻子。“我受够这些了。”

“我表示怀疑,亲爱的。”凯西飘然而至。

“哦,请一定过来帮帮忙。约约在戏弄我。”

“好吧,我勉强坐一会儿吧,接下来还是我的舞蹈。奥格勒索普先生正要朗诵他的歌词,那是为我的舞蹈而写的。”

艾伦看看他们两个,奥格勒索普挑起眉毛点了点头。

然后艾伦独自坐了很久,厌倦地看着人们跳舞和窃窃私语。

留声机播放的唱片是《土耳其舞曲》。海斯特·沃希是个瘦得皮包骨的女人,一头齐耳的红褐色头发乱蓬蓬的。她拿着一个香薰炉走出来,前面有两个年轻男人在她脚下为她展开地毯。她穿着丝质灯笼裤、饰有丁当作响的金属片的腰带和胸衣。每个人都在鼓着掌说,“真漂亮,真美!”这时从另一个房间传出三声女人撕心裂肺的喊声。大家吓得跳起来。一个戴着大礼帽的胖男人出现在门廊。“好了,姑娘们,回到后面的房间。男人们留下来。”

“可是你是谁?”

“不要管我是谁,只要按我说的做。”帽檐下男人的脸红得像甜菜根。

“是侦探。”

“无耻!让他出示证件!”

“是抢劫。”

“是搜捕。”

屋子里忽然之间涌进许多侦探。他们站在窗前。一个戴花呢帽、脸像个烂南瓜似的男人站在火炉前。他们粗暴地把女人们推到后面的房间里。男人们挤成一小堆,站在门口。侦探正在记录他们的名字。

艾伦仍坐在长椅上。“给警察局打电话投诉。”她听见有人说。然后她注意到她坐的长椅旁边的小桌上有部电话。她拿起电话,悄声说出一个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