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维拉县驰名的跳蛙》(第6/6页)

“什么?”她说着转过身。那个首饰盒“啪”的一声打在她额头中央。“噢,见鬼,A.J.?”

“我是想让你别走。我以为你能接住。对不起。”他走到她跟前,吻她的额头。

“你扔得有点高了。”

“你比我高。我有时候对高多少估多了。”

她从地板上捡起那个盒子,打开。

“是给你的,”A.J.说,“是……”他单膝跪下,两只手攥着她的手,想避免感觉假惺惺的,不要像一出戏里的演员。“我们结婚吧。”他说,带着几乎是痛苦的表情,“我知道我被困在这个岛上,我穷,是个单身父亲,做生意的收入越来越少。我知道你妈妈讨厌我,在主持作家活动这方面显然我表现糟糕。”

“这样求婚挺怪的,”她说,“先说你的强项嘛,A.J.。”

“我只能说……我只能说我们会找到解决办法的,我发誓。当我读一本书时,我想让你也同时读。我想知道阿米莉娅对这本书有什么看法。我想让你成为我的。我可以向你保证有书、有交流,还有我的全心全意,艾米。”

她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因为他说的那些原因,他跟她(说起来是跟任何人)特别不相称。出差会累死人的。这个男人,这位A.J.,容易发火,爱争论。他自以为从来不会错。也许他的确从来没有错过。

但是他出过错。一贯正确的A.J.没有发觉利昂・弗里德曼是个冒牌货。她拿不准为什么这一点此时是重要的,但的确是。也许证明了他身上有男孩子气和妄想的一面。她仰起头。我会保守这个秘密,因为我爱你。就像利昂・弗里德曼(利昂诺拉・费里斯?)曾写过的:“好的婚姻,至少有一部分是阴谋。”

她皱起眉头,A.J.以为她要拒绝。“好人难寻。”她终于说。

“你指的是弗兰纳里・奥康纳的短篇?你书桌上的那本?在这种时候提到它,是件特别黑暗的事。”

“不,我是指你。我始终都在寻找。不过是两趟火车、一趟船的距离。”

“你开车的话,可以少坐点火车。”A.J.告诉她。

“你又懂什么开车的事?”阿米莉娅问。

第二年秋天,就在树叶变黄后不久,阿米莉娅和A.J.结婚了。

兰比亚斯的妈妈——作为他的女伴,和他一起参加婚礼——对她的儿子说:“凡是婚礼我都喜欢,但是当两个真正长大的人决定结婚时,这不是尤其让人高兴吗?”兰比亚斯的妈妈乐见自己的儿子哪天再婚。

“我懂你的意思,妈。他们看来不像是闭着眼睛结婚的,”兰比亚斯说,“A.J.知道阿米莉娅不是十全十美,阿米莉娅也知道A.J.绝对不是十全十美,他们知道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这种事。”

玛雅选择了保管戒指,因为这项工作比当花童的责任更大。“要是你把花丢了,你可以再拿另一束,”玛雅如是陈述理由,“要是你把戒指丢了,所有人都会永远悲伤。保管戒指的人责任要大得多。”

“说得好像你是咕噜。”A.J.说。

“谁是咕噜?”玛雅想知道。

“你爸爸喜欢的一个呆头呆脑的人。”阿米莉娅说。

婚礼前夕,阿米莉娅送了玛雅一件礼物:一小盒上面有“玛雅・帖木儿・费克里藏书”字样的藏书票。在她人生的这个阶段,玛雅喜欢上面有她名字的东西。

“我挺高兴我们要成一家人了,”阿米莉娅说,“我很喜欢你,玛雅。”

玛雅在忙着把她的第一张藏书票贴到她正在读的一本书上:《令人惊讶的屋大维》[89]。“是啊,”她说,“哦,等一下。”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瓶橘黄色指甲油,“送给你的。”

“我没有橘黄色的呢,”艾米说。“谢谢你。”

“我知道,所以我选了这瓶。”

艾米把瓶子翻过来看瓶底的字。“好橘难寻”。

A.J.提议过邀请利昂・弗里德曼来参加婚礼,阿米莉娅拒绝了。但他们的确商量好让阿米莉娅大学时的一位朋友在婚礼上读《迟暮花开》中的一段。

“因为从心底害怕自己不值得被爱,我们独来独往,”那一段是这样的,“然而就是因为独来独往,才让我们以为自己不值得被爱。有一天,你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会驱车上路。有一天,你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会遇到他(她)。你会被爱,因为你今生第一次真正不再孤单。你会选择不再孤单下去。”

阿米莉娅其他的大学朋友都不认识读这一段的那个女人,但她们谁都没有感到特别古怪。瓦萨学院虽小,但当然也不是那种小到谁都认识谁的地方,而且在跟各种社交圈子里的人交朋友这方面,阿米莉娅自有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