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的童年即将结束(第5/9页)
她蜷缩在墙根下,想都没想就啃起了手指甲。她吃惊地发现自己再次成为一个啃手指甲的人了。也许啃指甲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开始哭泣,并试图通过责骂让自己重新振作起来。但是骂声里充满了怜悯,她的哭声在渐暗的街道上回荡,街道的影子被降临的黑夜缓缓拉长。
她又做了一次站起来的挣扎,终于用一条腿站住了,手指摸索着可以支撑自己的东西。一条小径把她依附的墙分割成两截,她只好单腿跳着往前走,结果摔倒在一根电灯杆前。她不得不放弃所有的尊严,用爬行完成了最后五十米的路程,膝盖也在爬行过程中磨破了。
把自己拽上楼后,她连把钥匙插进锁孔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躺在门外的地上。两小时之后她还有一场演出,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甚至连怎么去剧场都不知道。最终她跪起来,把钥匙塞进锁孔,再把自己拖进了房间。地上有一张从门缝里塞进来的纸条。“过来了一趟,你不在。回见。爱你,科斯塔。”
这是一张平整的旧纸片,手指摸上去很舒服。她把纸片放到鼻子底下,希望能闻到那个男人的气息。
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剧场。她动都不想动,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毯上,她觉得冷,但情愿就这么冻着也不想再挪动一步。于是她就躺在那儿,看着天花板,琢磨着该干什么,享受着这种无所事事的感觉。
直到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把她惊醒,她才发现自己已经睡着了。
“苉雅?苉雅?是我。”
我应该给他一把钥匙。苉雅一边挪动一边想,不过这么做会不会把他吓跑?
“来了。”她直起上身,打开门,庆幸自己不需要站起来就可以这么做。科斯塔站在门口,面露窘色。
“我不知道要不要过来一趟,你知道,演出的事儿。”他停顿了一下,“你看上去很糟糕,你没事儿吧?”
“谢谢你的夸奖。我还不知道。我好像感冒了,要晕过去一样。还有不到一小时我就要去跳舞,可我连路都走不动。”
科斯塔在她身旁蹲下。他本想吻她一下,但觉得这个举动属于昨晚的激情,他现在不知道该干什么。苉雅也在考虑应该怎样对待他。
“那你怎样去剧场呢?”科斯塔问道。
“我想蹦着过去,不过这真不是件愉快的事儿。说实话,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没有预见到这个难题。现在别说是走路了,我连站都站不稳。”“岩石”的力气耗尽了——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比赛次日的马拉松选手。
“我的自行车就在楼下,我驮你过去怎么样?”
他们就这样上了路。他把她装饰在他的自行车上,她一路按着车铃,天光渐暗的街道上一番梦遗。
回头来看这件事,苉雅应该对第二天灾难性的演出有所预料。她早就知道,松懈总是跟随在艰苦排练和首场演出的兴奋之后,所以第二场演出会是最艰难的。
当演出被迫中断后,她不得不一瘸一拐地上台来道歉。
“对不起,”她对着暗下来的礼堂说道,“我无法继续下去了。我们会在门口把票钱退还给大家。”
科斯塔扶着她来到更衣室。她很想痛哭一场,但感到自己太沮丧了,或许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用车子推着她走回家,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到了家门口后,她伏在他的背上把钥匙插进锁孔里。科斯塔琢磨着该把她放在哪里,还记得前一天晚上让他把她放到床上去的请求,难道这真是一天前发生的事情吗?
教堂里发生的事情——那是什么时候?今天早晨?它们似乎已经属于遥远的过去。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昨晚充满柔情蜜意的场景是不是应该更遥远了?
“想让我留下来陪你吗?”
苉雅有点儿犹豫。她很想一人待着,然而她内心沉重的孤独感让她难以承受。并不是说她的孤独一直这么沉重,但就目前的状况来看,她不想一个人待着。
“陪着我。老天爷,我觉得自己就像一桶冰冷的大便。”
苉雅和科斯塔坐在她的厨房里,除了那句和“冰冷的大便”有关的话,她还没说过别的,他不想再刺激她。他们之间的沉默让他感到不自在,觉得自己应该悄悄离开。他站起身来,苉雅制止了他。“别走。对不起,我好像变脆弱了。今晚我不会是个好伴侣。”
科斯塔坐了下来。可他屁股刚碰着板凳就又听见苉雅说道:“你还是走吧。我觉得今晚你不会从我这里得到多少快乐的。”
“我不是为了快乐才来这儿的,我是为了送你回家才来这儿的。”他停顿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我们没必要非那样不可。”
苉雅露出一丝微笑,他俩都笑了起来。但笑声没有持续多久就又转变成紧张的沉默。他俩尴尬地待在那里,也许昨晚过分的亲密让他们把自己完全暴露给了对方?
“好吧,”苉雅最终说道,“像一只在面包屑里跳来跳去的麻雀也不算太糟糕。”她不知道自己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好退回到一个更确定的前提上:“你帮我俩煮杯茶好不好?对了,还有更好的选择,炉子上方的那个碗柜里还有点儿威士忌。”
他俩喝上了,之后腼腆地朝着床走过去。脱衣服的时候他们发现,这次比昨晚难堪多了。苉雅一边脱,一边大声放悲,最终把自己摔到床上。科斯塔坐在床沿上,眼睛始终看着别的地方,床头柜上放着的香水瓶给了他一丝启发。他拿起一瓶,打开盖子。苉雅趴在床上,手脚伸展着,一副邋遢样儿。他用指尖蘸了一点香水,开始涂抹她的脖子。手指刚接触到她时,苉雅一下子变得僵硬了,过了一会儿才松弛下来。他把她的衬衣往上推了推,好抹她的后背。在解开她胸罩搭扣时遇到了麻烦——他本来就不具备这项技能,而他现在只剩下四根指头,外加一根大拇指,这简直比登天还要难。苉雅把手伸到背后来帮忙。“不用,不用,”他说,“我能行。”他成功了。他用那只好手掀起她的衬衣,沿着她的脊梁倒了几滴香水,开始涂抹。苉雅停止了哭泣,她的呼吸平缓下来,但随后又抽泣起来。
科斯塔吃惊地发现来自她身体内部的声音那么深沉,他跪着趴下来,用胸脯和肚子覆盖住她的后背,感受着她横膈膜的收缩,放松,再收缩。
随后俩人都平静了下来。
“你最好帮我把被子盖上,”苉雅说,“其实,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吗?”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