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源自他裤裆的怪物?(第9/10页)

一次很偶然的机会,他发现了自己的能力。一袋缬草根39被错误地标记成紫苏,而他当时醉得已分辨不清这些香草味道的差别。他做了佛卡西亚40,从烤箱里拿出来卖的时候还热乎乎的。人们买回去当午餐,便迎来了他们这一生中最长的午睡。

他小心翼翼地进行他的实验,决定只选择两个实验对象:第一个是他本人,第二个是艾米莱·派兹托索。他没有告诉艾米莱他的打算,如果这个方案行得通,事情会按照它自身的意志发展的。

“吉安尼,”艾米莱曾询问过他,“我能私底下和你说句话吗?”

吉安尼关上面包房的大门,拴上门闩,给艾米莱拉出一张凳子,自己则在靠墙的一袋面粉上四仰八叉躺了下来。

“吉安尼,”艾米莱继续说道,“我睡不着觉。什么方法都试过了。我试过喝酒,但这么做并不舒服,我只能睡两个小时,一分钟不多,醒来后头痛欲裂。我也试过上床前喝点儿热牛奶。我试过喝草药泡的茶,然后平躺半个小时。我试过数羊。但是没有一样有用。我该怎么办?”

吉安尼点点头。脑子里立刻闪出一个有时对他自己很有效的建议,不过他认为这个建议不适合穿圣服的人,所以没有说出来。他知道另外两样能让失眠者入眠的东西。缬草根是其中之一,另一个是罂粟。他已经发现了缬草根的威力。这可是扩展他研究领域的绝好机会。

“嗯,艾米莱,这确实是件让人心烦的事情。人需要睡觉。这是上帝的意愿。人睡不着觉就吃不下饭,如果他吃不下饭,脑子就想不清楚,想不清楚就会乱套。有一样可以医治失眠的东西,但我手头没有。给我一周的时间,别介意我以下的建议:要是你有那方面的需要,就去做最自然的事情。你懂的。或许有点儿帮助。”

艾米莱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湿漉漉的手帕,擤了擤鼻子,迅速离开了面包房。

吉安尼购进一批罂粟籽,正宗罂粟的籽。处理得当的话,它们具有一系列的效用,其中包括催眠,所以罂粟的学名就包括了“催眠”这两个字41。但是如果剂量过大,它们则会成为一种致幻毒品,这并不是吉安尼的本意。他觉得它们有可能诱发出一些令人愉快的美梦。

吉安尼把这些奇特的蛋糕从烤箱里往外取的时候,艾米莱走了进来。

“什么东西这么好闻呀?”艾米莱问道。

“那肯定是我的胳肢窝!”吉安尼答道,他把双臂举过头顶,咧开嘴大笑起来。随着他的笑声,汗水沿着胳膊滴到了他的肩头。

艾米莱微笑了一下。为了讨好吉安尼,他不得不掩饰住自己对这种粗俗玩笑的厌恶。要不是因为吉安尼的蛋糕好吃,而且从来不用花钱,他才不会踏进面包房一步呢。他的嘴巴太馋,所以离不开面包房。

“你说的是这个吧?”吉安尼补充了一句,端起热烘烘的烤盘,他的新发明在上面冒着热气。“罂粟籽蛋糕。一个古老的配方。失眠症的灵丹妙药。”

吉安尼决定不再提供更多的信息。他当然不会告诉艾米莱,罂粟还有一个更出名的名字:鸦片。

艾米莱徘徊在睡眠的边缘,一直在想着吉安尼。有一阵儿,他看见这个胖子正对着他微笑,后来他惺忪的睡眼落在了吉安尼的嘴巴上。一只黑色的小蜘蛛正从他的嘴里往外爬,并在不停地长大。他认出了“塔兰图拉”,那只盘踞在吉安尼面包铺大门上方的大蜘蛛。

这可不是一种舒服的感觉,蜘蛛长得太大了,超出了他的视力范围。他再也看不见这只大蜘蛛,只能看见它的眼睛在长大,他的面孔映射在这个圆球里。他看见自己变了形,不知道这个畸形的粗俗玩意儿是不是就是他的真实面孔。

是的,他心想,这里面有真实的成分。是上帝在用威慑的眼神盯着他吗?他醒了过来,想到他曾睡着过并没有带给他多少安慰。

艾米莱堕入情网

某个东西出现在了艾米莱的睡梦中。刚开始,他没有认出它来。等到辨认清楚后,他开始后悔了。他有了一种新的恐惧。与这个赤裸裸向他奔来的恐惧相比,他迄今为止经历过的恐惧只能算是彩排。

受到蜘蛛群的攻击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除非你认为蜘蛛是崇高庄严的另一种表现形式。艾米莱并不这么认为。他不仅仅是心惊胆战,而且连胆都被吓破了。

他怀疑这就是那个他等待了好几周的恶魔现身。他内心有个声音在嘀咕:不是,还会有比这更糟糕的。

蜘蛛又小又黑,还蛮可爱的。不过它们并不打算永远那么小下去,它们在长,黑蜘蛛的身材很快就超过了可以用“可爱”来形容的大小。他用脚去踩它们,可是当他踩碎它们后,原来只有一只蜘蛛的地方会生出两只来。踩死的越多,生出来的就越多,他简直就像一台蜘蛛增殖器。

他的卧室被蜘蛛淹没了。在他眼中,蜘蛛像液体一样在房间里快速流动,爬到他床上,爬到墙壁上,爬到天花板上。他想从卧室冲出去,但不敢这么做,因为这么做需要越过已在床铺和卧室门之间形成的蜘蛛湖。

现在,地上已经铺了厚厚一层蜘蛛,已经看不见地板了,墙壁、床和天花板都成了毛糙的黑色。整个房间充斥着这样的生物。它们很快就会占据房间的每一寸空间。它们会找到一个进入他的通道,他最终只不过是这群蜘蛛的一个栖息场所。他闭上眼睛,用手指塞住耳朵,不再用鼻孔吸气,希望这么做能够阻止这群生物的侵入。

他确信自己只要呼吸一次,就会吸入大量蜘蛛。不敢睁开眼睛,不敢呼吸,克制自己尖叫的欲望,因为这么做会给蜘蛛提供它们正在寻找的致命通道。他的头眼看就要裂开了,他的肺在呼唤空气。

他想昏死过去,这是他的愿望,让他欣慰的是这个愿望被满足了。

艾米莱醒来后最先意识到的是自己的头还在疼,并为这一微弱的连续性感到欣慰。有个东西在搔他的鼻孔。是鼻毛,还是蜘蛛的腿?

他终于敢用一只眼睛瞟上一眼,微微睁开一点儿,他确信他细细的眼睫毛就是蜘蛛的腿。眼睛又睁大了一点儿,在把房间巡视一圈后,他感到一丝沮丧。一个空酒瓶,还有他喝酒的杯子。在琢磨自己是否昏了头的同时,一种奇怪的失落感袭上了他的心头。

后来在他回想这件事的时候,艾米莱意外地发现自己其实很享受卧室里的“蜘蛛动画”。也许用“享受”来形容不太恰当,因为他当时确实被吓坏了。尽管如此,这里面却有一种生气,一种兴奋,让他很着迷。他想把自己的想法写下来的努力遇到了困难,因为这些想法实在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