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4/7页)

她望着约翰尼穿衣服。唐·柯里昂女儿的婚礼之后,他们达成新的约定,他总在她家里放几身干净衣服。“还有两周就是圣诞节了,”她说,“要把你也计划在内吗?”

这还是他第一次考虑假日怎么过。他的嗓子出问题之前,假日是唱歌挣钱的好季节,但即便如此,圣诞节仍旧神圣不可侵犯。要是这次再错过,那就是一连两年了。去年他在西班牙追求第二任妻子,苦苦求她嫁给他。

“好,”他说,“圣诞夜和圣诞节。”他没提新年夜。新年夜也是他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来一次的狂欢之夜,和朋友喝得烂醉,他可不希望老婆守在旁边。他对此并不愧疚。

她帮约翰尼穿上外衣,掸了掸灰尘。他向来讲究整洁。她看见他皱起眉头,因为换上的衬衫没有按照他的喜好清洗熨烫,袖扣是他很久没戴过的,对他最近的着装风格来说过于花哨。她轻轻一笑,说:“汤姆注意不到区别。”

家里的三个女人送他出门,到车道上车。两个女儿一边一个抓着他的手,妻子稍微落后两步。他显得那么高兴,她看得也很愉快。来到车前,他转过身,轮流把两个女儿举到半空中,一边放下一边亲吻。最后,他亲了亲妻子,坐进车里。他向来不喜欢啰唆的告别。

他的公关经理和助手已经安排好了。回到家里,一辆配有司机的包租车在等他。车里坐着公关经理和一名助理。约翰尼停好车,跳进包租车,赶往机场。他等在车里,公关经理去接飞机。汤姆上车,他们握手,车开回他家。

最后,只剩下他和汤姆坐在客厅里。两人之间有点冷淡。约翰尼一直没法原谅黑根,康妮婚礼之前,唐对约翰尼很生气,约翰尼想联系唐,拦在中间的正是黑根。黑根从不为他的行为找借口。他不能这么做。他的职责有一部分就是充当怨恨的避雷针,因为人们对唐过于敬畏,就算有气也不敢怨恨他本人。

“教父派我来在某些事情上帮你一把,”黑根说,“我想在圣诞节前解决问题。”

约翰尼·方坦耸耸肩。“电影已经拍完。导演待我很好。我的镜头很重要,不可能因为沃尔茨想打发我就被剪辑师扔掉。他不可能毁掉一部千万美元的大制作。所以现在全看观众觉得我在电影里有多出色了。”

黑根字斟句酌地说:“赢得奥斯卡奖对一个演员的职业生涯是真的非常重要,还只是普普通通的宣传噱头,不得也无所谓。”他顿了顿,又连忙说,“当然,荣誉除外,是人就喜欢荣誉。”

约翰尼·方坦对他咧咧嘴:“除了我那位教父,还有你。不,汤姆,那不是噱头。一尊奥斯卡奖能让一个演员红十年,他可以随便挑选角色,观众愿意进电影院看他。拿奥斯卡不是一切,但对于一名演员,却是这个行当最重要的东西。我指望这次能获奖。不是因为我这个演员有多了不起,而是我本来以歌手闻名,而这个角色万无一失。再说我演得也不错,不开玩笑。”

汤姆·黑根耸耸肩,说:“教父告诉我,按照现在的事态发展,你恐怕毫无获奖的机会。”

约翰尼·方坦怒道:“你在胡扯什么?电影都还没开始剪辑,更别说上映了。唐甚至都不是电影业的人。你他妈飞了三千英里,就是要说这种屁话?”他气得都快哭出来了。

黑根急忙解释道:“约翰尼,我对电影当然一窍不通。记住,我只是唐的信使。不过我们讨论过很多次你的事情。他担心你的未来。他觉得你还需要他的帮助,想一劳永逸解决你的问题。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让事情能顺利进行。但约翰尼,你必须成长起来。你不能再把自己当成歌手和演员了。你要把自己当作能呼风唤雨的人,一个有权势的人。”

约翰尼·方坦笑着斟满酒杯。“要是我这次得不到奥斯卡,那我的权势恐怕也就和我女儿差不多了。我的嗓子完了,要是嗓子能恢复,我还可以试试。唉,该死。教父怎么知道我赢不了?好吧,我相信他。他从不犯错。”

黑根点燃一支细雪茄。“我们听到风声,说杰克·沃尔茨不肯用电影公司的钱支持你候选。事实上,他甚至对投票者放话说他不希望你得奖。他还扣下了广告经费和有助于你获胜的所有开销。他尽可能安排人投另一个家伙的票。他用上了各种各样的贿赂:职位、金钱、女人……他这样做的同时还要设法让电影不受损失,至少尽可能少受损失。”

约翰尼·方坦耸耸肩。他倒了满满一杯威士忌,一饮而尽。“那我就死定了。”

黑根望着他,厌恶地皱起嘴唇。“喝酒对你的嗓子没好处。”他说。

“去你妈的。”约翰尼说。

黑根的脸突然拉下去,面无表情地说:“好吧,那我们只谈公事。”

约翰尼·方坦放下酒杯,走到黑根面前站住。“抱歉,汤姆,我没管住嘴巴,”他说,“天哪,真是对不起。我拿你撒气是因为我想宰了杰克·沃尔茨,但又不敢这么使唤教父他老人家,所以只好冲你嚷嚷。”他两眼含泪,把空酒杯砸向墙壁,但动作虚弱无力,厚实的酒杯没有破碎,而是顺着地板滚回了他面前,他低头看着酒杯,满心挫折和愤怒。他接着大笑起来,说,“我的天哪。”

他走到房间的另一头,在黑根对面坐下。“知道吗?我的事业一直一帆风顺,然后我和金妮离了婚,所有事情都开始倒霉。我的嗓子坏了,唱片卖不出去,找不到拍电影的工作。然后我的教父对我生气,不肯接我的电话,我去纽约都不肯见我。挡路的一直是你,我责怪你,可我知道要是唐不下令,你也不会这么做。可谁能怨恨唐呢?那就像怨恨上帝。因此我诅咒你。但你从来都是对的。为了向你表示歉意,我接受你的建议。嗓子一天不恢复,我就一天不喝酒。行吗?”

他的道歉发自肺腑。黑根忘记了恼怒。这个三十五岁的大男孩肯定有什么特殊之处,否则唐不可能那么宠爱他。他说:“算啦,约翰尼。”约翰尼的真诚让他感到尴尬,他怀疑约翰尼是害怕自己,害怕自己会挑拨他和唐的关系。当然了,谁都不可能以任何理由挑拨唐,唐的情感只受他自己左右。

“情况没那么糟糕,”他告诉约翰尼,“唐说他可以抵消沃尔茨对你做的所有坏事,说你几乎肯定能拿奖,但他觉得这并没有解决问题。他想知道你有没有脑子和卵蛋,自立门户当制片人,从头到尾自己制作电影。”

“他怎么能让我拿奖?”约翰尼怀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