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4/7页)
“感谢上帝,我恢复了健康,也许能及时纠正这件事。我的儿子大概太鲁莽、太固执了,这点我不否认。总之就这么说吧,索洛佐找我谈生意,请我用金钱和影响力援助他。他说塔塔利亚家族已经表示了兴趣。这门生意是贩毒,我对此不感兴趣。我喜欢安静,这么有进取心的生意对我来说过于闹腾。我怀着对他和塔塔利亚家族的尊敬,向索洛佐解释我的看法。我以最高程度的礼貌表达了拒绝。我说他的生意和我的生意毫无关系,说我不反对他以他的方式谋生。他误会了意思,于是给所有人带来不幸。唉,这就是生活。在座各位谁没有自己的伤心事?接下来的发展实在不符合我的意图。”
唐·柯里昂停下来,向黑根打手势,示意要喝冷饮,黑根马上递给他。唐·柯里昂润了润喉咙。“我决定讲和,”他说,“塔塔利亚失去了一个儿子,我也失去了一个儿子。我们扯平了。要是人们放弃全部理性,死揪住怨恨不放,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这就是西西里的苦难根源,男人忙着复仇,没时间供养家人。实在愚蠢。因此现在我想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在今天之前,我没有采取措施调查是谁背叛了我的儿子,又是谁杀死了他。只要讲和,从今往后我也不会这么做。我的一个儿子有家不能回,我必须得到保证,等我安排妥当,他可以安全回家的时候,不会受到干扰,不需要担心政府。这件事安排好,我们再来谈与大家利益攸关的其他事情,就让我们今天帮我们自己——我们所有人——一个有利可图的大忙吧。”柯里昂用双手打个富有感染力的谦逊手势,“这就是我的全部愿望。”
这番话说得很好。正是大家熟悉的那个唐·柯里昂。讲究理性,能屈能伸,好声好气。可是,大家都注意到他声称已经恢复健康,这说明你绝对不能因为柯里昂家族遭遇种种不幸而轻视他。大家还注意到在所有人答应他提出的和平条件之前,讨论其他的事情毫无意义。还注意到他要求恢复原状,除了他在过去一年间的惨重损失,再也不会放弃任何东西。
回答他的却不是塔塔利亚,而是埃米利奥·巴齐尼。他说得言简意赅,既不粗鲁也不侮辱人。
“你说的都没错,”巴齐尼说,“但我必须稍微补充一下。唐·柯里昂太谦虚了。其实,要是没有唐·柯里昂的帮助,索洛佐和塔塔利亚就不可能开展那门新生意。事实上,他的拒绝损害了他们的利益。当然,这不能怪他,可事实仍旧是事实:法官和政客肯买唐·柯里昂的人情债,哪怕是贩毒也一样,但事情牵涉到毒品,他们不可能被除他之外的任何人影响。要是索洛佐不能保证他的手下会得到网开一面的待遇,那他就不可能开展行动。我们都清楚这一点,否则我们就是一帮穷汉了。另外,官方最近加重了刑罚,一旦我们的人惹了毒品的麻烦,法官和检察官就会狮子大开口。面对二十年徒刑,连西西里人都会打破缄默规则法则,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这个系统完全掌握在唐·柯里昂手上。他拒绝让我们使用,实在不是朋友应有的举动。他从我们家人的嘴里夺走面包。时代变了,如今不比从前,大家可以各行其是。假如柯里昂操纵着纽约的所有法官,那么他就必须共享资源,或者允许其他人使用。当然,他可以为此收费,我们毕竟不是共产主义。可是,他必须允许我们从这口井里打水。问题就这么简单。”
巴齐尼说完,会场陷入寂静。分界线已经画出,情况不可能恢复原状。更重要的是,巴齐尼的言下之意是假如和谈失败,他将在塔塔利亚与柯里昂的战争中公开加入塔塔利亚一方。另外,他的一个论点很有说服力。他们的生活和财富依赖于互相帮忙,朋友求你办事而被拒绝,这就属于侵犯行为。朋友不会轻易求你帮忙,你也不能轻易拒绝。
唐·柯里昂最后开口作答。“各位朋友,”他说,“我的拒绝并没有敌意。大家都了解我。我几时拒绝过行个方便的请求?那么做实在违背我的天性。但这次我不得不拒绝。为什么?因为我认为毒品生意在未来几年内将摧毁我们。美国对贩毒的恶感过于强烈。毒品和威士忌、赌博甚至女人不同,大众需要那些东西,只有教会和政府的上层想禁止。但毒品不同,牵涉到的人都要倒霉。毒品有可能破坏其他生意。有人认为我在法官和执法部门有那么大的影响力,我不得不说我受宠若惊,我真希望这是真的。影响力我确实有一些,但如果牵涉到毒品,许多平时很尊重我的看法的人就有可能不再尊重我。他们害怕卷入这门生意,对此有强烈的厌恶感。肯在赌博和其他事情上帮助我们的警察,说到毒品也会拒绝帮忙。因此,求我在这方面帮忙办事,就等于请我危害自己。可是,假如在座各位都认为这么做就可以解决其他问题,那么我也愿意配合。”
唐·柯里昂说完,会议室里的气氛顿时放松下来,众人开始交头接耳。他作出了重大让步。他将为有组织的贩毒生意提供保护。实际上,他几乎完全同意了索洛佐最初的提案,只可惜当初的提案没有今天齐聚此处的全国首脑一致支持。大家心照不宣,他不会参与直接经营,也不会出钱投资。他将仅仅运用他在法律体系内的影响力保驾护航。可是,这个让步已经堪称惊世骇俗了。
洛杉矶的唐·弗兰克·法尔康开口作答。“不可能阻止我们的手下进入这门生意。他们反正会自己下水,招惹麻烦。这门生意的利润太丰厚,诱惑无法抵御。因此,我们不插手反而更加危险。如果在我们的控制之下,至少我们能掩盖得更好些、组织得更好些,保证少惹些麻烦。经营这门生意也没那么糟糕,因为反正要有人控制、要有人保护、要有人组织,我们不能允许乱七八糟的人跑来跑去,像一群无政府分子似的,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底特律的唐,他对柯里昂比其他人更加友好,出于理性也出言反对老朋友的立场。“我不喜欢毒品,”他说,“这些年我一直在花钱让手下不插手这门生意。可是没有用,做不到。有人找到他们说,‘我能搞到白粉,你筹个三四千块投资,我们靠分销就能挣五千。’谁能拒绝这么高的利润?然后他们一个个忙着搞副业,撇下我花钱请他们做的事情。毒品里的钱更多,而且一天天越来越大。谁也不可能阻止,因此我们必须控制住这门生意,做得像样点儿。我不允许学校附近出现毒品,不允许卖给儿童。那是伤天害理。在我的城市里,我尽量把毒品生意限制在黑人——有色人种——内部。他们是最好的顾客,最不容易惹麻烦,再说他们本来就是动物嘛。他们不尊重老婆,不尊重家人,甚至不尊重自己。让他们吸毒丢掉灵魂好了。但是,我们必须采取措施,不能让乱七八糟的家伙为所欲为,给所有人带来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