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晚上(第14/15页)

卡莱尔大夫那犀利的目光似乎又再次审视着我。接着他说道:“真可惜,可我们是要让这位绅士离开去上床休息了。我想,他曾辛劳了一天。”

“确实如此。”我说道,又微笑了一下,并开始绕着桌子走开。可令我十分尴尬的是,屋内所有的人,当然也包括卡莱尔大夫,都站起身来。

“十分感激你们大家,”我说道,满脸堆笑,“泰勒太太,我确实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祝大家晚安。”

接着便听到异口同声地回应“晚安,先生”。我差不多要走出房间时,医生的声音使我在门边止住了脚步。

“我说,老伙计,”他说道,我转过身来,看见他仍然站着,“明天早上我首先要去一趟斯坦伯里。我非常乐意顺便带上您到您停车的地方去。可以省得您走路。我们顺路可以从特德处拿上一罐汽油。”

“哈德克雷斯,那真是太感谢了,”我说道,“可我不希望给你添加任何麻烦。”

“丝毫也不麻烦。七点半对您合适吗?”“那确实帮了大忙了。”“那就一言为定,七点半钟。泰勒太太,请确保你的客人七点半钟前起床并用完早餐。”说完他转过身来对我补充道:“这样的话,我们终究可以谈一谈了。只是哈里不能心满意足地亲眼目睹我遭羞辱的情境了。”

屋内响起了一阵笑声,大家又再次道了晚安,而后我终于获许登上了那间庇护所。

我深信我无需强调由于对我个人令人遗憾的误解而导致今天夜晚我深感窘迫的程度。我现在只能说的是,完全坦率地讲,我无法理解为何我当时没能有理有节地阻止形势的发展,而任其那样下去;事实上,在那个时候,我曾意识到将会发生什么,可事态已发展得太远,我已不能开导那些人别处处制造那么令人尴尬的场面。不管怎样,虽说整个情况是令人后悔的,可我看不出已造成了任何真正的伤害。话又说回来,清晨我就要离别这些人,而且可能再不会与他们相遇。由此看来,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就几乎没有什么意义了。

除了那令人遗憾的误解而外,今天夜晚所发生的事件中也许有其他一两个问题理应让人认真琢磨一番这也仅仅是因为倘若现在不谈,这些问题也会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让人心烦意乱。比如说,有关哈里史密斯先生就“尊严”的本质所发表的见解。肯定

地说,在其陈述中几乎没有什么内容是值得要认真考虑的。当然,你不得不认可哈里史密斯先生曾以与我自己对“尊严”截然不同的观念来使用这两个字。即便如此,根据其谈话之主张,可以明确地说,他的观点过于理想化和理论化了,而并不值得尊重。中肯地讲,在其谈话内容中无疑是有几分道理:在像我们这样的国度里,人民确实应该承担一定的责任去思考重大事件,并且确立自己的观点。可现实生活就是这样,普通老百姓怎么可能会真正地被指望对方方面面的事情发表“强硬之主张”比如哈里史密斯先生异想天开地宣称的那些当地村民所该做的呢?这些抱负不仅不现实,而且我非常怀疑这些抱负甚至是否是值得向往的。说穿了,普通老百姓究竟能了解多少、理解多少实在是有限度的,要求他们中每一个人都能对国家的重大争论焦点发表“强硬主张”肯定是不明智的。无论如何,任何人非要自以为是地以这类言词来给个人的“尊严”下定义那是荒谬可笑的。

事实正是如此,我深信,突然出现在我脑海里的一个例证可以相当清楚地说明哈里史密斯先生之观点中真实程度。事实上,这源于我亲身经历的例证,是在战前、于年前后所发生的一段插曲。

据我的回忆,一天深夜时过午夜我被铃声传唤到了客厅,在那儿勋爵阁下从晚餐时分起就一直在招待三位先生。那天晚上,我自然已几次被叫进客厅给他们添茶倒水,而且正是在这几次时间里,我曾注意到那些先生们就一些极重大的问题在深谈着。当我在这最后一次走进客厅时,不知怎么的,所有的先生们都停止了发言并盯着我看。而后勋爵阁下说:

“史蒂文斯,过来一会儿,行吗?这位斯潘塞先生想对你说句话。”

所提及的那位先生继续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丝毫也未改变他坐在扶手椅里所表现出的那副有点儿倦怠的样子。而后他说道:

嗨,伙计,我有个问题要问问你。就我们一直在争论的某一问题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告诉我,你认为涉及美国的债务情况是造成目前贸易低谷的重要因素吗?或者你设想这只是转移视线的表面现象、而放弃金本位制度才是问题之根本呢?”

我无疑对这番话感到有点吃惊,可我很快便看清了形势的本质所在;也即是说,我对此问题必定束手无策显然是他们所期待的事。说实在的,我是花了点时间仔细思量现在的形势并构思出一个恰如其分的回答,我甚至曾表露出在绞尽脑汁思考这一问题的模样,因为我看见屋内所有的先生们正相互开心地微笑着。

“先生,对不起,”我说道,“对这种事情我无力效劳。”此刻,我已完全掌握了局面,可几位先生仍继续窃笑着。之后,斯潘塞先生说:“那或许对另外一个问题你会给我们提供点帮助。倘若法国和布尔什维克国家之间真的达成了军事协定,那你认为欧洲的金融问题会因此而变得更好还是变得更糟?”

“先生,对不起,对这种事情我也无力效劳。”“啊,哎呀!”斯潘塞先生叹道,“看来,你对此亦无法帮助我们了。”

又是一阵压抑的笑声,紧接着勋爵阁下说道:“史蒂文斯,好了,那就这样吧!”

“请原谅,达林顿勋爵,我还有另外一个问题想请教这位伙计,”斯潘塞先生说,“我非常希望他对目前使我们许多人恼火的问题给予帮助,我们大家都认识到这个问题对我们应如何制定外交政策是至关重要的。喂,伙计,请帮帮我们的忙。根据拉瓦尔先生最近就北非形势的演讲,他的真正意图是什么呢?你是否也持这种观点,即这不过是将他自己国内政党中的民族主义偏激分子击溃的阴谋?”

“对不起,先生,对这种事情我无力效劳。”“先生们,你们瞧,”斯潘塞先生转向其他人说,“我们的这位伙计在这些事情上对我们无力效劳。”这引发了新一轮的笑声,可这次几乎不那么压抑了。“尽管如此,”斯潘塞先生继续往下讲,“我们竟然坚持这一主张:这个民族之重大决策应该留给这位伙计、以及像他这样的数百万其他人去处理。我们负担着议会体制,可我们仍无法对我们所面对的诸多难题找到任何解决办法,这难道不令人奇怪吗?噢,看来你们还是去请求慈母联盟的委员会组织一场战役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