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晚上(第12/15页)
“先生,您所说的话中包含了诸多道理。”安德鲁斯先生点头说道,而且其他几位也对此表示附和。
“那位林赛先生的确也曾多少表现出过尊严,”泰勒太太说。“他这类人的问题在于误将趾高气扬、神气活现视为尊严。”
“对不起,”哈里史密斯先生插嘴说,“先生,有关您所说的话,还应该说上几句。尊严并不仅仅是绅士们所具有的。尊严是这个国家每一位男女都可以为之奋斗而获得的。先生,请您原谅,正如之前我所说,当必须表白意见时,我们这儿的人都是不会拘礼的。那就是我的观点,不知是否妥当。尊严并不只是属于绅士。”
我当然察觉,在对这个问题的看法上,哈里史密斯先生和我是大相径庭的,而要将我自己的观点向这些人作更为清楚的解释,对我来说那将是太过复杂的事。于是,我认定最佳的办法就是面带笑容并如此答道:“毫无疑问,你是相当正确的。”
我的这句话立刻产生了效果,它消释了哈里史密斯先生发言过程中屋内曾出现的那种微微紧张的气氛。哈里史密斯先生本人似乎已毫不顾忌,此刻只看他朝前倾着身子,继续说道:
“总而言之,那便是我们过去与希特勒奋战的目的。倘若希特勒当时得逞的话,我们现在只有做奴隶了:整个世界只有几位主子,而亿万的人都沦为奴隶。而且我无需提醒在坐的各位,沦为奴隶的人是毫无尊严可言的。那就是我们曾为之奋斗的,也是我们所赢得的。我们赢得了做自由公民的权利。出生在英国是一种殊荣,无论你是谁,也无论你富有还是贫穷,你生来就是自由的,你一出生就可以无拘无束地表达你的见解,而且可以投票选举你所倾向的下院议员、或是投票让其下台。恕我直言,先生,那就是尊严的真正含义。”
“好了,好了,哈里,”泰勒先生说,“我看你是在为你的某一政治演说热身吧。”
这引起了一阵笑声。哈里史密斯先生羞涩地笑了笑,继续说道:
“我可没在高谈阔论政治。我只是在说说罢了,仅此而已。如果你是奴隶,当然就不可能有尊严。对此,每一位关注于此的英国人都可以深切领会到,因为我们曾为那种权利奋斗过。”
“先生,我们这儿也许看起来像个微不足道、被人遗忘的地方,”他的太太说道,“可在那场战争中我们所付出的远远超出了我们所得到的。远远超出。”
她说完这番话后,气氛顿时显得严肃起来,直到泰勒先生最终对我说:“哈里为我们地方会员作了大量的组织工作。只要多少给他点机会,他就会向你指出这个国家管理方式上所出现的各种错误。”
“啊,可我刚才恰好说的是目前这个国家的正确之处。”“先生,您自己曾与政治打过不少交道吧?”安德鲁斯先生问道。
“并不是如此地直接,”我说,“尤其不是在这些日子里。也许更多的是在战前。”
“我碰巧想起一位史蒂文斯先生,他在一两年前曾是下院议员。有一两次曾听到他在无线电上演讲过,就有关住房供给问题说过一些非常合情合理的话。那该不会是您本人吧,先生?”
“啊,当然不是。”我笑着说道。我现在仍全然不能确定当时是什么原因才使我说出下面的话来;我如今所能说的是,这某种程度上可以称作在这种环境下我找到了自我所在。后来我说道:“事实上,我曾倾向于更多地关注国际事务,而非国内形势。准确地说,是外交政策。”
我的一番话似乎对听众产生了影响,我对此感到几分吃惊。也即是说,某种敬畏的情绪似乎侵袭着他们。于是我即刻补充说:“各位请注意,我可从未任过任何高官。我曾产生的任何影响严格地说均是居于非官方的职位。”然而那沉寂仍延续了好几秒钟。
“请原谅,先生,”泰勒太太终于打破了沉寂,“您曾经见过丘吉尔先生吗?”
“丘吉尔先生吗?他的确有好几次去过那府邸。非常坦率地讲,泰勒太太,在那个时期我主要所涉及一些重大的事务里,丘吉尔先生当时还不是那么重要的人物,也不曾真正地被预期成为一位重要人物。可诸如艾登先生和哈利法克斯勋爵之类的人在那期间倒是常客。”
“先生,可您毕竟与丘吉尔先生见过面,对吧?能这样说是多么的荣耀啊!”
“我不同意丘吉尔先生说的许多事情,”哈里史密斯先生说道,“可毫无疑问的是,他是位伟人。先生,与他那样的人商讨大事肯定是非常了不起的。”
“我说,我必须重申,”我说道,“我过去不曾和丘吉尔先生打过许多交道。可正如你所恰如其分指出的那样,曾与他结交是不胜荣幸的事实上,总而言之,我应该首先承认自己是非常幸运的,曾不仅与丘吉尔先生、而且与许多其他颇具影响的伟大领袖和伟大人物结识,有来自美洲的、也有来自欧洲的,这毕竟是我的荣幸。你们认为曾使得这些伟人听取许多有关那个时代的大事的个人看法是我的荣幸,的确如此,而且当我回首这一切时,我确实感到某种恩惠。在世界大事舞台上曾获扮演角色,尽管这角色那么渺不足道,但也是种很大的荣幸。”
“先生,请允许我问您,”安德鲁斯先生说,“艾登先生究竟是什么类型的一个人?我指的是人品方面。我总有这种印象,他是那类非常正派、和蔼可亲的人,能和无论地位高低的人、穷人或是富人交谈先生,我没说错吧?”
“总的说来,我认为那是极为精确的描绘。当然 ,近几年来我不曾见过艾登先生,他也许因种种压力已改变了许多。我所能见证的一件事就是,社会生活能在短短的数年之后将人改变得面目全非。”
“先生,我对此一点也不怀疑,”安德鲁斯先生说,“甚至连这儿的哈里也不例外。在让自己涉足于政治几年后,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人了。”
笑声又响了起来,而哈里史密斯先生耸了耸肩,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接着他说道:“我曾把很大的精力投入到竞选活动中,这倒一点不假。这也仅仅属于地方层次,而我从未碰见过任何一位有您交往的那类人一半杰出,先生,可我深信我正以自己微小的方式尽自己的职责。依我之见,英格兰是个民主国家,居住在这村里的我们,像那些奋斗以维护民主永存的人们一样遭受过同等的磨难。现在我们责无旁贷地要行使我们的权力,这是每一个人的职责。本村的一些优秀的年轻人曾献出了生命来给予了我们那种特权,依我之见,今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应将此特权归功于他们,并履行我们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