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下雨或晴天(第7/11页)
我想了想,从碗柜里拿出一罐糖,放在桌子上日记本旁边,慢慢倾斜,让糖倒出来。我本来还想让罐子从桌子边掉下去,但最后没有这么做。因为这个时候,一直折磨着我的害怕的感觉挥发殆尽了。我并不是恢复了平静,而是觉得这样做实在是太傻了。
我回到客厅,在沙发上躺下,拿起简·奥斯丁的书,读了几行,感觉累得不行,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
我被电话吵醒。听见埃米莉的声音出现在答录机里,我坐起来接电话。
“哦天啊,雷蒙德,你在啊。你还好吗,亲爱的?现在感觉怎么样?有好好休息吗?”
我告诉她别担心,我很好,刚刚正在睡觉。
“哦对不起!你可能已经几星期没好好睡觉了,可是你好不容易睡着了,我又把你吵醒!太对不起了!还有一件事我也很抱歉,雷,我要让你失望了。公司里出了要紧的事情,我没办法早回去。我至少还得再过一个钟头。你能坚持一下吧。”
我重申我现在很好,很舒服。
“是啊,听你的声音确实挺好。太对不起了,雷,我得挂电话去做事情了。你想要什么就拿什么吧。再见,亲爱的。”
我放下电话,伸了伸胳膊。天色渐暗,我起来打开公寓里的灯。我看着被我“破坏”了的客厅,越看越觉得不自然。害怕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电话又响了,这次是查理。他说他现在在法兰克福机场的行李传送带旁。
“真他妈的慢。到现在一件行李都没有。你那里怎么样了?女主人还没回来吗?”
“还没。听着,查理,你的办法行不通。”
“你说行不通是什么意思?不要告诉我你到现在还没动手,还在犹豫。”
“我照你说的做了。我把房间弄乱了,可是看着不像那么回事。不像有狗来过,倒像个艺术展。”
他没有说话,可能是在注意看行李来了没有。过了一会儿,他说道:“我理解你的顾虑。因为是别人的东西,你一定会缩手缩脚。听好了,我点名几样东西我衷心希望你把它们砸个稀巴烂。你在听吗,雷?我要你把这些东西砸烂。那个垃圾瓷牛。在CD机旁边。那是王八蛋大卫·科里从拉各斯回来的时候送的。你就从那个开始。事实上,我不在乎你砸什么东西。统统都砸了吧!”
“查理,你要冷静。”
“好,好。但那个房子里的东西全是破烂。就像我们现在的婚姻。全是一堆破烂。那个红色海绵沙发,你知道我说哪个吧,雷?”
“是。我刚刚还在上面睡觉来着。”
“早就该扔到垃圾桶里去了。把外面的皮撕开,把里面的海绵统统翻出来。”
“查理,冷静一下。你这根本不是在帮我。你只是把我当作发泄你的愤怒和沮丧的工具……”
“别胡说八道了!我当然是在帮你。而且我的办法很好。我保证能行的。埃米莉恨那条狗,恨安杰拉和索利,她抓住一切机会更恨他们一点。听着。”他的声音突然变成近乎耳语。“我教你这个最大的秘诀。用这个秘密配方一定能让埃米莉相信。我早该想到了。你还有多少时间?”
“大约一个小时……”
“很好。仔细听好了。味道。没错。在房子里弄出狗的味道。她一进门就会察觉到,即使只是下意识地。然后她走进房间,看见亲爱的大卫的瓷牛在地上摔成粉碎,看见那个破沙发里的海绵到处都是……”
“听着,我没有说我……”
“别插嘴。她看见屋子里乱七八糟的,马上就会有意无意地联想到狗的气味。你什么都还没说,她就会想到是亨德里克斯干的。太漂亮了!”
“瞎说,查理。那好,我怎么把你家弄出狗的味道来呢?”
“我知道怎么弄。”他的声音还是低低的,但很兴奋。“我清楚得很。以前我和托尼·巴顿在中学六年级时干过。他弄了个配方,我改进了一下。”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他的配方更像臭白菜,而不是狗,这就是为什么。”
“不是,我是说你们为什么……好了,算了。你告诉我吧,只要不用出去买一套化学品就行。”
“很好。你转过弯来了。拿支笔来,雷。记下来。啊,行李终于来了!”他一定是把手机放到口袋里了,我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他重新拿起电话说道:
“我没时间多说了。记下来。准备好了吗?中等大小的长柄锅一只。可能灶子上已经有了。放入一品脱左右的水和两块牛肉浓缩汤块、一小勺孜然、一大勺辣椒粉、两大勺醋、一大把月桂叶。记下来了吗?然后放进一只皮鞋或皮靴,底朝上,别让鞋底完全浸在水里,这样就不会有烧焦橡胶的味道。接着就可以打开煤气,把这堆东西放上去煮了,让它慢慢炖。很快就会有味道出来了。不是很难闻。托尼·巴顿原来的配方里还加了鼻涕虫,可我这个更像狗的臭味。我知道你要问我去哪里找这些材料。所有的香料什么的都在厨房的柜子里。楼梯底下的储物柜里有一双旧靴子。不是那双高筒靴,拿破破烂烂的那双,有点像加长的鞋子。我以前常穿去散步。已经不能穿了,该扔掉了。拿一只。怎么了?听着,雷,就这么做,好吗?救救你自己。因为我告诉你,发标的埃米莉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得挂电话了。哦,对了,记住不要卖弄你的音乐学问。”
也许是因为得到了一系列清楚的指示,不管这些指示多么荒唐,我放下电话时,刚才害怕的感觉没有了,变得干劲十足。我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我走进厨房,打开电灯。炉子上确实有一只“中等大小的”长柄锅等着执行任务。我装了半锅水,然后放回炉子上。我虽忙活着,但心里清楚,在我往下做之前得先确认一件事: 即我到底有多少时间来完成这些事情。我走回客厅,拿起电话,拨通埃米莉办公室的号码。
助理接的电话,告诉我埃米莉在开会。我半是亲切半是坚决地要她把埃米莉从会场叫出来,“看看她是否真的在开会”。不一会儿,埃米莉来了。
“怎么了,雷蒙德?什么事?”
“没事。我只是想看看你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