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下雨或晴天(第8/11页)
“雷,你怪怪的。怎么了?”
“什么叫我怪怪的?我只是想确认你什么时候会回来。我知道你觉得我是个懒人,但我还是想要个时间表什么的。”
“雷蒙德,没必要生气嘛。我想想。还要一个小时……也可能是一个半小时。我真的很抱歉,公司里出了非常要紧的事情……”
“一个到一个半小时。好的。我就想知道这个。那我们一会儿见。你回去工作吧。”
埃米莉可能还想说些什么,但我已经把电话挂了,大步走进厨房,决心不让我现在坚定的心情很快消失。事实上,我现在慢慢地越来越兴奋,想不通之前怎么会让自己那么绝望。我搜遍厨房的柜子,把我需要的香料和调味品在炉子旁整整齐齐地摆成一排。然后我各取适量倒进水里,很快地搅拌一下,开始找靴子。
楼梯底下的储物柜里藏着一大堆破破烂烂的鞋子。我搜寻了一番,发现确实有一只查理方子里的靴子——有一只特别破烂的靴子,脚后跟的边上结着陈年泥土块。我用指尖捏住鞋,拿到厨房里,小心翼翼地底朝上放进锅里。接着我打开炉子,开到中火,然后就坐下来,等水开。当电话再次响起时,我真不愿意离开我的锅,但我听见查理在答录机里说啊说,最后我还是把火关小,去接电话。
“你刚刚说什么呢?”我问。“听起来一副可怜样。我很忙,没听清。”
“我到旅馆了。只有三星级。你能相信这种厚颜无耻的事吗!那么大一家公司!房间也小得要命!”
“可你就住两三个晚上……”
“听着,雷,之前我没有完全说实话。我觉得对你不公平。毕竟你是在帮我,在尽全力帮我,帮我弥补和埃米莉的关系。而我却没有对你诚实。”
“你要是想说狗气味的配方,已经太迟了。我已经全都弄下去了。我想也许还可以再加一种香料什么的……”
“我之前没有对你诚实是因为我没有对自己诚实。可现在离开了家,我的脑子清楚多了。雷,之前我跟你说没有第三者不完全正确。有这么个女生。没错,年轻女生,顶多三十出头。她很关心发展中国家的教育,关心更加公平的全球贸易。她吸引我的不是性,那只能说是副产品。是她还未失去光泽的理想主义,让我想起以前的我们。记得吗,雷?”
“对不起,查理,我不记得你以前特别理想主义。说实话,你一直很自私,喜欢享乐……”
“好吧,也许以前我们都是一群没用的笨蛋,我们这些人。可是在我心里一直有另一个我想要跳出来。这就是她吸引我的地方……”
“查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什么时候开始的?”
“婚外情。”
“没有什么婚外情!我没有和她性交,没有。连一起吃饭都没有。我只是……我只是喜欢看见她。”
“什么意思,喜欢看见她?”我边说边踱进厨房,盯着那锅东西。
“啊,我喜欢看见她,”他说。“我总是找机会见她。”
“你是说她是应召女郎。”
“不是,不是,我说了,我们没有性交。不是,她是个牙医。我老去找她,说这里痛,那里不舒服,能多去几次就多去几次。当然,最后埃米莉怀疑了。”说到这里,查理好像在强忍着不哭出来。但大坝还是决堤了。“她发现了……她发现了……因为我老用牙线清洁牙齿!”他现在几乎是在叫嚷。“她说,你从来没有这么勤快地清洁牙齿……”
“可这说不通啊。你越保护你的牙,就越没有理由去找她了……”
“谁管它说得通说不通?我只想取悦她!”
“听着,查理,你没有跟她约会,没有跟她性交,那有什么问题?”
“问题就在于,我太想要这么一个人,一个能把关在我心里的那个自我放出来的人……”
“查理,听我说。接了你上一次的电话以后,我就大大地振作了。老实说,我觉得你也应该振作起来。你回来以后我们可以把这整件事好好地谈一谈。可埃米莉再过大概一个小时就回来了,我得把一切都布置好。我这儿正忙着呢,查理。我想你可以从我的声音里听出来。”
“笑死人了!你正忙着呢。很好!他妈的什么朋友……”
“查理,我想你是不喜欢那个旅馆才会这么心烦意乱的。但你应该振作起来。理智一些。打起精神。我这儿正忙着呢。我得先解决狗的事,然后我会尽全力帮你。我会对埃米莉说:‘埃米莉,看看我,看看我多没用。’其实,很多人都和我一样没用。可是查理他不一样。查理比我们优秀。”
“你不能这样说。太假了。”
“我当然不是照这样说了,白痴。听着,交给我吧。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你要冷静。好了,我得挂电话了。”
我放下电话,查看锅里的东西。锅里的液体已经沸腾了,不断冒着蒸汽,可是还没有什么味道。我把火开得再大一点,锅里开始不停冒泡。这时,我突然很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而我又还没去过他们的天台,于是我打开厨房门,走了出去。
对于六月初的英国,今晚特别暖和。只有微风中的少许凉意提醒我现在不是在西班牙。天还没有全黑,但已经布满了星星。越过天台尽头的那堵墙,我能望见数英里内的窗户和几码内邻居屋里的家具。很多人家的窗户都亮了;眯起眼,远处的窗户就像星星的延伸。天台不大,却很有情调。你可以想象一对夫妇在繁忙的都市生活中,在一个温和的夜晚,到天台上来,手挽着手,漫步于盆栽的小树丛里,交换彼此一天的故事。
我本可以再多待一会儿,但我怕我的干劲消失,就回到厨房里,走过冒着泡的锅,走到客厅的入口,端详着我之前的布置。突然,我意识到我犯了一个大错,我完全没有从亨德里克斯的角度来想问题。现在我明白了事情的关键是把自己当作亨德里克斯。
这么一来,我发现不仅我之前的努力全是白费,而且查理的建议大多都没有用。一只精力过剩的狗怎么会从音响中间把一只小瓷牛拔出来砸碎呢?割开沙发、掏出海绵这事儿也太不现实了。亨德里克斯得有剃刀般的牙齿才能做到。厨房里弄翻糖罐的主意还行,可是我发现客厅得完全重新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