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的呼唤(第10/26页)
刹那间,巴克明白了。是时候了。是决定谁去见死神的时候了。他们俩嘴里都在低嚎,相互绕着圈子,耳朵耷伏着,警觉地等待有利的时机,巴克觉得这样的场面似曾相识。仿佛他想起了一切的一切——
那白色的树林、泥土、月光,还有战斗的激奋。阴森可怕的宁静笼罩着这片雪白和沉寂。空气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
没有东西在动,没有一片叶子在颤抖,清晰可见的狗的气息在慢慢地升起,在寒冷的空气中久久地逗留不去。这些狗真是缺乏驯养的狼,他们在短时间内就把那只雪兔给解决了;而现在,他们带着期盼,围成了一个圆圈。他们也默不作声,眼睛闪出微弱的光,他们的气息慢慢升腾飘散。巴克觉得,这场面,这旧时的场面,并不新鲜,也不陌生。似乎它——这种司空见惯的场面与解决方式——始终是如此的。
丝毛犬是经验老到的斗士。从斯匹次卑尔根到北极,再穿过加拿大和北美洲白仑沙土灌木地,他以狗的种种风格坚持了下来,成功地获得了狗的控制权。虽然他火气冲天,但从没有无缘无故地发火。他有撕咬和破坏的激情,但他决不忘记,他的敌人也有撕咬和破坏的激情。他只有在自己做好能经受冲撞的准备时,才发起冲撞;只有在他首先能防守住攻击时,才发起攻击。
巴克力图把他的牙沉入大白狗的颈部,但一切都枉然。他伸出犬牙无论朝什么地方的软肉咬去,都遭到丝毛犬的尖牙的反击。尖牙与尖牙猛烈碰撞,嘴唇破了,流出了血,但是,巴克不能攻破敌人的防卫。接着,他跑动起来,将丝毛犬包裹在电掣般的旋风中。他一次次地努力扑向那雪白的咽喉,生命就在咽喉附近的表皮下流淌,但是丝毛犬每一次都猛烈反击他,逃开了。于是,巴克便冲撞起来,好像是以咽喉为目标,但他突然收回他的头,从侧面绕过去,他可以像公羊那样,用肩膀撞的办法朝丝毛犬的肩膀撞去,将他撞翻在地。但是每一次,丝毛犬都轻松地跳开,反而巴克的肩膀每次都遭到撕咬。
丝毛犬毫发未伤,而巴克已鲜血直流,气喘吁吁。战斗渐渐变成了殊死的搏斗。而野狼般的狗群围成圆圈,一直在默默地等待,不论其结果是哪只狗倒下,他们都将上来一起将他消灭干净。当巴克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丝毛犬发起了冲势,他使得他站立不稳,直打趔趄。有一回,巴克晕了过去,于是六十只狗的大部队都跳了起来;但是,他几乎在半空中就恢复了过来,于是,狗群又蹲下去等待。
然而,巴克之所以了不起,是因为他拥有想象的素质。他凭借本能战斗,但是他也能凭借智慧战斗,瞧他向前冲去,似乎在采用老的撞肩把戏,但是到最后的瞬间,他压低身子朝雪地上扑去。他的牙齿咬住了丝毛犬的左前腿。只听到嘎吱一声,脚骨断了,站在他面前的那只白狗剩下了三条腿。他尝试了三次,想把他击倒,然后重复前面的诡计,咬断了他的右前腿。丝毛犬不顾巨大的疼痛与缺腿的不便,拼命坚持不倒下。他看到那圈默默的群狗眼睛发着暗淡的光,伸着舌头,白色的气息在缓缓上升,他们的包围圈朝他缩小,就如他在过去曾看到类似的狗圈向被打败的对手缩小包围圈那样。只是这一回,被打败的一方是他自己。
他没有希望了。巴克是无情的。慈悲这东西是为更文雅的地方所准备的。他发起了最后冲击。狗的包围圈收紧了,直到他的肋腹部感到了爱斯基摩犬的气息。他能看到这群狗,他们在丝毛犬那端,在他的两侧,他们半蹲着身子,准备跳蹿起来,眼睛紧盯着他不放。一切好像停止了。每个动物犹如变成了石头,静止不动了。只有丝毛犬在来回打趔趄,他浑身发抖,竖直着毛发,嚎嚎吼叫着,发出了吓人的威胁,犹如想把即将到来的死神吓跑。巴克这时跳上去,又跳开去;但是,当他跳上去时,双方的肩膀终于相撞在了一起。丝毛犬消失了,黑压压的狗群圈在洒满月辉的雪地上汇聚成了一个黑点。巴克站在一旁观望,他是胜利的斗士,这个有支配力的原始野兽不仅进行了杀戮,而且从杀戮中获得了快乐。
[四]谁主支配权
“嗯?我怎么说的?当我说那个巴克更是个魔鬼的时候,我说的是实话。”
第二天早晨,弗兰克斯说了这话。他发现丝毛犬不见了,而巴克却浑身是伤痕。他把巴克拉到火旁,借着火光,指出了他一道道的伤痕。
“那条丝毛犬打起架来不要命。”毕罗尔特一边查看这一道道张开的伤口和裂痕,一边说。
“而巴克拿出要拼了十条命的架势在打架,”弗兰克斯反击说,“现在好了,我们日子太平了。没有丝毛犬,就不再有麻烦了,那是肯定的。”
当毕罗尔特将野营装备打好包,装上雪橇的时候,赶车夫给狗套挽具。巴克小急步跑到丝毛犬原来当领头犬的位置上;但是弗兰克斯没有注意到他,却把索莱克斯带到了大家垂涎欲滴的位置上。根据他的判断,索莱克斯是剩余的狗中最合适的领头狗。巴克狂怒中向索莱克斯扑过去,把他赶了回去,他自己站在他的位置。
“嗯?嗯?”弗兰克斯兴奋地拍打着自己的大腿,大声喊了起来,“你瞧巴克。他杀了丝毛犬,是想替代他的工作。”
“滚开,狡猾的家伙!”他大喊道,但是巴克一动也不动。
他抓住巴克的颈部,不管巴克在威胁地怒吼,还是把他拖到一旁,让索莱克斯取代了他的位置。那条老狗对此并不高兴,明显地表示他害怕巴克。弗兰克斯很顽固,但是他一转过身,巴克再一次替换了索莱克斯,而索莱克斯也很愿意离开。
弗兰克斯生气了。“该死的,让我来收拾你!”他一边叫喊,一边拿了一根粗木棒回来。
巴克想起了那个穿红毛衣的男人,于是他慢慢地向后退却;当索莱克斯被再次带到领头的位置上时,巴克也不想冲上去。他只是在棍棒打不到的地方绕圈子,怀着憎恨与愤怒咆哮着;在转圈子的时候,他眼睛留神着那根棍棒,万一弗兰克斯甩出棍棒,他就可以躲开,因为棍棒的规则,他已经摸得很透。
赶车夫继续去忙他的活儿,于是他招呼着巴克,准备把他安排在戴夫前面的老位置上。巴克向后倒退了二三步。弗兰克斯走近他,而他却再一次退却。他们就这样持续了一会儿,然后,弗兰克斯想到巴克害怕挨棍棒打,便扔掉了木棒。可是,巴克是在进行公然的反抗。他不是为了逃避一场棒打,而是为了拥有领头权。按理说,这领头权应该属于他。这种权力是他自己赢得的,没有它,他是不会满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