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6/9页)
“说起卡路里,你已经吃得像马一样多了,这一天才刚刚开始。”
“赌气。”
“赌气。为什么?”
“育苗地,‘州边’公司送来了一份有毛病的订单。全毁了。”
“可耻。”玛格丽特伸手去拿一个牛角面包,可又改了主意,把手缩了回去。
“吃吧,”她丈夫说,“那个芒果没有四百二十五卡。连一百卡都不到。”
“你撒谎。我本该知道的。我之前就想问吉德了。”
“她想开个小铺子什么的。”他说。
“你含糊其词。”
“店铺。她想再当些日子的模特儿,然后就开个店。”
“太棒了。她有头脑。你会帮她的,会吗?会吗?”
“当然。”
“嗯,那还拉长脸干吗?”
“我在想西德尼和昂丁。”
“不奇怪。他们怎么了?”
“他们希望她在这儿。”
“我们都希望。”
“她是他们的家人。他们的家里就剩下她了。”
“还有你。对他们来说,你和她一样都是家人。他们认识你比收养她更早。”
“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你有什么意见?”
“没什么。”
“有。”
“西德尼对开店的想法很高兴,”瓦莱里安说道,“昂丁也是。”
“噢?”
“都没定下来。还在梦想阶段。”
“现在他们来劲了吧?”
“只是种可能,如此而已。我想,对他们来说是很有吸引力的一种。”
“那太自私了,瓦莱里安。”
“也许吧,不过我不这么看。我不这么看。”
“你是没事瞎操心。他们不会离开你和这儿的工作去干零售生意。到了这把年纪,绝不会的。”
“是吗?”
“当然是。瞧你这模样。”她哈哈大笑,“你吓坏了。被吓坏的王鱼和比乌拉(20世纪中期的一部美国情景喜剧中的人物。)都不会关照你的。”
“我可一直在关照他们。”
“他们也会同样待你的。上帝知道,他们一定会的。你不可能赶他们离开这里。无论有没有吉德。他们这辈子跟定你了。”
“别乱叫了。你的眉贴已经松了。”
“我没有乱叫。他们是忠诚的人,他们理应如此。”
“我从来都不懂你在忌妒什么。”
“只有你觉得那是忌妒。”
“我们刚结婚时,我总得把你从昂丁身边拉开。家里有客人,可你却偏偏喜欢在厨房里跟她嚼舌头。”
“好啦,你出面制止了,对吧?”
“我只是制止了女主人把客人晾在一边。我没制止……”
“我是害羞。”
“但我可不想你转身就对她恨之入骨。她当时就能辞职的,要不是我没有……”
“我知道,我知道,否则连宝贵的西德尼也会走的。别扯这些了。他们在这里,而且永远都会在。我可以保证。”
“可你不会在这儿了。”
“我说过只是一段时间。”
“要是迈克尔来的话。”
“他会的。”
“我们等着瞧吧。”
“那就全说定了?我可以走了?”
“别把我逼到没路可退了,玛格丽特。让我慢慢处理吧。”
“你真好心。”
“不是好心,是无奈。”
“你?瓦莱里安·斯特利特,糖果大王?你一向都那么坚强,无比漂亮。”
“别说了。走你的路吧。”
“你真漂亮。身材好。整洁。Distingue。”
“原谅她吧,拉鲁斯(皮埃尔· 拉鲁斯(1817-1875),法国语法学家及辞书编纂家。)。”
“Distingue?”
“Distingué(“Distingué”意为“出众的”,此处为正确的阳性形容词,玛格丽特的“Distingue”为错误用法。)。”
“Joyoux Nol。”
“天哪。”
“Joyoux Nol(正确说法为“Joyeux Noël”,意为“圣诞快乐”,玛格丽特两次都说错了。),西德尼。”
“夫人?”
“你告诉那男孩箱子的事了吗?”
“他还没来呢,夫人。等他一到……”
“还有火鸡。昂丁会做一只火鸡吧,西德尼。”
“啊,是,夫人,只要您喜欢。”
“我喜欢,我真喜欢。”
“我已经订下鹅了,玛格丽特。”
“鹅?”她瞪着瓦莱里安,因为她突然间无法想象。如同一卷胶卷里面的空白框,她失去了伴随那个词的形象。火鸡她见过,可是鹅……“我们过圣诞节得有火鸡。这是家庭式的圣诞节,老式的家庭圣诞节,迈克尔需要吃火鸡。”
“如果小蒂姆能吃鹅,玛格丽特,迈克尔就能吃鹅。”
“火鸡!”她说,“烤火鸡,两条腿向上伸着,上面是油亮亮的褐色。”她举起双手给他们演示应该是什么样的:“脚上穿着小白袜。”
“我会对昂丁提一下的,夫人。”
“不是提一下!你要告诉她!”
“是的,夫人。”
“还有苹果派。”
“苹果,夫人?”
“苹果。还有南瓜。”
“我们是在加勒比,玛格丽特。”
“不!我说不!要是我们弄不到火鸡和苹果派来过圣诞,也许我们根本不该待在这儿!”
“把我的药给我一点儿,西德尼。”
“是,老爷。”
“西德尼?”
“夫人?”
“我们的圣诞晚餐里会有火鸡和苹果派吗?”
“是,夫人。交给我吧。”
“谢谢你。吉德下楼来了吗?”
“还没呢,夫人。”
“等她下来,告诉她我在十点钟会准备好。”
“是,夫人。”
玛格丽特·莱诺尔起身太猛,她的椅子歪了几下才重新立稳。她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一切都妥了吗,斯特利特先生?”
“我准备干掉你,西德尼。”
“是,老爷。”
西德尼一上午穿出穿进的门外面便是第一间厨房。在这间宽敞亮堂的房间里有两台冰箱,两个钢质水槽,一台炉灶,几排开放式橱柜和一张能坐六个人的结实的橡木餐桌。西德尼刚坐下,他在圆桌边占据的位置就立刻成了主位。他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他妻子的手臂。随着她用铁丝搅拌器搅一碗鸡蛋的动作,她手臂上的肉在颤动。
“芒果还行吧?”她头也不回地问道。
“她吃了一口。”西德尼说。
“故意作对。”他太太嘟哝着说。她把鸡蛋倒进一个涂有黄油的浅盘里,用一柄木勺慢慢搅拌。
“还行,昂丁。万幸你还有一个芒果。”
“我要说,哪怕是这儿的有色人也不吃芒果。”
“他们肯定吃。”西德尼把一条餐巾从环上取下。浅蓝色的亚麻布更衬出了他赤褐色的双手。
“杂工,”昂丁说,“还有乞丐。”她把鸡蛋倒进盛有鸡肝的煎锅。她比丈夫小十七岁,可盘在头顶上的发辫却全白了。西德尼的头发虽说不像看着那样黑,但肯定不像昂丁的那么雪白。她俯身去查看炉子里的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