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12/12页)
吉丁抱着双肘,在石头上前后摇晃身体,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再回去和瓦莱里安谈话,告诉他,他的玩笑过火了,小心后果。她在那儿坐了好长时间,既然她已经打定主意,本不用坐这么久。她站起来好几次,但每一次都被什么东西拉回石头上。那是一种十分像困窘的东西。她感到困窘是因为她可能反应过度了,就像她说她婶母和叔叔的那样。比害怕危险更糟的是害怕自己的愚蠢——别人都认为无所谓的事,你却大惊小怪——有点难以控制,惊慌失措。敏感的人感到失控时就会自我调整,持续调节。这到底是一个将来可当做笑谈的故事,还是真有危险?不仅如此。她感到一种不明所以的困窘: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场面啊,她去向一个白人告一个黑人的状,然后看着那些红脖颈的警察用一条隆隆作响的汽艇把他带走。但是他曾要强奸她,也许还要强奸玛格丽特,甚至更坏,她不能干等到瓦莱里安玩腻或者冷静下来或恢复理智,而且她也不能冒险在这地方放松警惕,这里没人可以帮忙,他们实际上是孤立无援的。现在就必须行动,趁着天还大亮着。这其中没有出卖可言。那黑鬼心里很明白,如果不明白,他就是发了疯,必须被带走。
除了那种恐惧和对恐惧的恐惧,她对那人还有种真切的厌恶。和他在一起,她如同身处陌生的水域。她十年来还从未见过像他这样的黑人。从摩根大街时起就没遇见过了。后来进了大学,那里的黑人要么令人毛骨悚然,要么稀罕又抢手,能让方圆一百五十英里以内的所有女孩子拜倒在他们脚下。在那群人当中她并不引人注目(从来没有与众不同)。后来她步入社会,广泛接触黑人和白人,但她所结识的黑人都和她有共同的想法——或像西德尼和昂丁这样兢兢业业,小心行事,或像演艺界和媒体中人似的哗众取宠,华而不实。不管他们使什么招数,他们脑子里想的都是一个“做”字,他们和庄家打牌,每副牌都是由庄家发的。与白人玩,规则就更简单了。她只消装聋作哑,只消让他们相信她不像他们那样聪明。要说显而易见的事,要问愚蠢的问题,要恣意大笑,要做出感兴趣的样子,他们每每展现人格就为之倾倒。在多数情况下,需要的仅仅是魅力——偶尔需要炫耀。这一切现在全不需要,对付这个……这个……
“噢,马粪!”她大声骂道。根本不值得如此深思熟虑,想到这里,她站起身。路边的鳄梨树听了她说出口的话,由于曾经见过真的马粪,还以为她用错了词。吉丁掸掉裙摆上的土,转身朝住宅走去。鳄梨树看着她走开,便紧紧卷起叶子,包住果实。吉丁走近花房时觉得透明的窗玻璃后面似乎有两个身影。其中一个人手势很夸张。她心怦怦直跳,跑到敞开的门前,向里张望。是他们在里边。瓦莱里安和那个人,两人开心地放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