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鸥(第7/18页)
妮娜:(兴奋地)真的。这我能够理解!
索林:当然喽,在城里要舒服得多。自己有自己的办公室,谁也不能乱撞进去,除非叫一个听差先通报;还有电话……还有,街上还跑着散雇车子,还有诸如此类的……
多尔恩:(低唱着)“把我的表白告诉她,把我的誓言转给她……”
沙姆拉耶夫上,波琳娜·安德烈耶夫娜跟着上。
沙姆拉耶夫:大家全在这儿啦。都好呀,我的朋友们。(吻阿尔卡基娜的手,随后又吻妮娜的手)很高兴看见你们健康。(向阿尔卡基娜)我的太太跟我说,你想跟她今天一块儿进城去。真的吗?
阿尔卡基娜:是的。
沙姆拉耶夫:嗯……很好哇。可是你怎么去法呢,亲爱的夫人?今天所有的工人都在忙着搬运黑麦。我能给你什么马呢,请你跟我说说?
阿尔卡基娜:什么马?我怎么知道呢,我?
索林:我们有套车的马呀。
沙姆拉耶夫:(发急起来)套车的马?可我上哪儿去找马轭子呢?我上哪儿去找呢!这真古怪!这真不可理解!亲爱的夫人!请你原谅我吧,我向你的天才致敬,我也准备为你牺牲十年寿命,马,可就是不能给你!
阿尔卡基娜:然而我要是非走不可呢?无论怎么说,这事可算新鲜啦!
沙姆拉耶夫:亲爱的夫人!你不懂运庄稼是怎么个情形啊!
阿尔卡基娜:(很生气)又是那老一套!既然是这样,我今天就回莫斯科。派人到村子里去给我租几匹马来,要不我就走到车站去!
沙姆拉耶夫:(也生起气来)既然是这样,我就辞职!你另找一个管家的去吧!(下)
阿尔卡基娜:每年夏天总是这套故事,没有一年我到这儿不受侮辱!我以后再也不到这儿来了!(向游泳池的方向、左边下,过了一会,看见她走进房子里。特里果林带着钓鱼竿和一个鱼桶,跟在她后边)
索林:(大怒)简直是个无赖!太不成体统啦!我可再也忍不住了。叫他们马上把所有的马都牵来!
妮娜:(向波琳娜·安德烈耶夫娜)伊琳娜·尼古拉耶夫娜,这么伟大的一位女演员,连她这一点小事都拒绝呀!无论她的什么愿望,哪怕是一个任性的主意呢,难道不比你们运庄稼重要得多?这是绝对不可相信的事!
波琳娜·安德烈耶夫娜 (懊丧)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我能怎么办呢?请你设身处地替我想想吧。
索林:(向妮娜)咱们去找我妹妹去……咱们都去恳求她放弃她的决定。同意吗?(望着沙姆拉耶夫下去的那一边)这叫人受不了!真正是一个暴君!
妮娜:(不叫他站起来)不要,不要……我们推着你走……
妮娜:和麦德维坚科推那把车椅。
这真可怕!……
索林:是呀,是呀,这真可怕……但是不能由他就这样一走了事,我要跟他去说两句。
他们下,剩下多尔恩和波琳娜·安德烈耶夫娜。
多尔恩:个个都这么招人讨厌啊。说实话,你的丈夫真该被人赶出去,然而情形一定会是另外一种样子:这个老太婆似的彼得·尼古拉耶维奇和他的妹妹,结果准还要向他道歉。你等着看吧!
波琳娜·安德烈耶夫娜 他连套车的马也都送到田地里去了!这个人啊,你天天得跟他闹误会。你真不知道这叫我多么痛苦啊。我要病了,你看我浑身抖得多厉害……他的粗暴叫我头晕。(恳求地)叶甫盖尼,我的亲爱的,我的爱,把我带走吧……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我们都不年轻啦。啊,至少在我们死以前,不要再躲躲藏藏的,再说着谎话了……
停顿。
多尔恩:我五十五岁了,重新生活一遍可太晚了。
波琳娜·安德烈耶夫娜 我知道你为什么拒绝。除了我以外,你还有别的亲近的女人。你不能把她们都接到你家去呀。我懂得。原谅我这样招你讨厌吧。
妮娜:出现在房子附近,她采着花朵。
多尔恩:这是哪儿的话,看你说的。
波琳娜·安德烈耶夫娜 嫉妒心缠得我好痛苦。当然喽,你是医生,你不能避免女人。我懂得……
多尔恩:(向走近了的妮娜)那边的情形怎么样啊?
妮娜:伊琳娜·尼古拉耶夫娜哭了。彼得·尼古拉耶维奇的气喘病又发作了。
多尔恩:(站起)我去,给他们缬草酊吃,两个人都得吃吃……
妮娜:(把花递给他)这是给你的。
多尔恩:多谢。(向着房子走去)
波琳娜·安德烈耶夫娜 (跟在他身旁)多么好看的花呀!(走到房子附近,声音低下去)把这些花给我!给我!(多尔恩递给她,她把那些花弄坏,然后丢掉;两个人走进房子)
妮娜:(一个人)看见一个著名的女艺术家哭,特别是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可真有点奇怪。可是,一个伟大作家,受读者的崇拜,报纸上每天都谈到他,到处卖他的照片,作品被人翻译成许多种外国文字,这样一个作家,却把整天的时间都消磨在钓鱼上,等到钓上两条鲦鱼来,就高兴得很,这不更奇怪吗?我原以为名人都是骄傲的、不能接近的;原以为他们是瞧不起一般人的;原以为他们要用他们的声望和他们响亮的名字,来向那些把出身和财产看得高于一切的俗人报复的。可是,我却看见他们在哭,拿鱼竿去钓鱼,打牌,跟别人一样的笑,一样的生气……
特里波列夫:(上,没有戴帽子,提着一支枪和一只打死的海鸥)你一个人在这儿?
妮娜:一个人。
特里波列夫把海鸥放在她的脚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
特里波列夫:我做了这么一件没脸的事,竟打死了这只海鸥。我把它献在你的脚下。
妮娜:你这是怎么啦?(拿起那只海鸥来,仔细看)
特里波列夫:(停顿一下之后)我不久就会照着这个样子打死自己的。
妮娜:我简直认不出你来啦。
特里波列夫:对了,这是从我认不出你的那个时候起的。你对我的态度已经变了,你的眼神是冰冷的,我在你面前使你不自如。
妮娜:你近来性情暴躁了,说的话也都不可理解,尽用些象征。这只海鸥无疑也一定是一个象征了,但是,请你原谅我吧,这我可不懂……(把海鸥放在长凳子上)我太单纯了,不能了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