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尼亚舅舅(第12/18页)

叶列娜·安德烈耶夫娜:这是什么意思?

阿斯特罗夫:(笑着)诡计多端的女人!就算是索尼雅痛苦吧。那我也很愿意承认。可是为什么要你来提这个问题呢?(拦住她说话,迅速地)对不起,不要做惊讶的样子。我为什么天天来看你们,你完全懂得……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是为谁来的。不要那样看我,我的漂亮的老虎,在这种事情上,我也还是有些经验的……

叶列娜·安德烈耶夫娜:(没有听明白)老虎?我一点也不明白。

阿斯特罗夫:啊,我的美丽的猫啊,柔软如丝,但是残酷好杀……你是在寻找为你牺牲的人啊!这不是?我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做什么了,我丢下了自己的工作,到处找你,而你也喜欢这样,非常、非常喜欢……好了,我已经屈服了,这,你就是不提那个问题,也是早就知道的。(两臂交抱在胸前,低下头去)我已经屈服了,听由你的摆布吧,就用你的虎爪把我撕碎了吧。

叶列娜·安德烈耶夫娜:可说你疯了。

阿斯特罗夫:(冷笑)你现在又装胆小了……

叶列娜·安德烈耶夫娜:啊!我还不像你所想的那么坏!我敢对你发誓!(她迈步想走出去)

阿斯特罗夫:(拦住她的去路)我今天就走,再也不回来了,然而……(拉住她的手,向周围看了一眼)我们在什么地方再相会呢?快说,在什么地方?随时都会有人进来的,快说……(热情地)你真美,真吸引人啊……只吻一下吧……哪怕我只吻一吻你这么香的头发啊……

叶列娜·安德烈耶夫娜:可是我对你发誓……

阿斯特罗夫:(打断她的话)我们有什么需要发誓的呢?那没有用。为什么费那么多的话呢……啊,你真美呀!多么可爱的手啊!(吻她的两手)

叶列娜·安德烈耶夫娜:够了……走吧……(抽回自己的手)你简直忘形了。

阿斯特罗夫:可是告诉我,赶快告诉我,咱们明天在什么地方相会。(搂住她的腰)你很明白,老早就该是这样的了。我们绝对应当相会。(吻她;这时候,沃伊尼茨基手里拿着一束玫瑰花,正走进来,在门口站住)

叶列娜·安德烈耶夫娜:(没有看见沃伊尼茨基)可怜可怜我吧……放开我……(把头靠在阿斯特罗夫的胸上)不!(作一个要挣脱开的动作)

阿斯特罗夫:(抱着她的腰,扯住她)明天到护林官的房子里去……靠近两点钟的样子。你会去的,对吧?

叶列娜·安德烈耶夫娜:(看见了沃伊尼茨基)放开我!(非常慌乱,走到窗口)这真可怕。

沃伊尼茨基:(把那一束花放在一把椅子上,感情激动得浑身发抖,用手帕擦着脸上和脖子上的汗)这没关系……没有……没有关系……

阿斯特罗夫:(一副不高兴的神色)我的亲爱的伊凡·彼特罗维奇,今天的天气可真好啊。早上倒真是有点阴天,好像就要下雨似的,可是现在你看,多大的太阳啊。说实话,今年秋天的天气可太好啦……再说收成也不坏。(卷起地图来)只是白天越来越短啦……(下)

叶列娜·安德烈耶夫娜:(急忙走到沃伊尼茨基的面前)你得帮助我,你得尽力想法子叫我跟我丈夫今天就离开这里,你听见了吗?今天当天!

沃伊尼茨基:(擦着脸上的汗)什么?啊,是……很好……叶列娜,我全看见了……

叶列娜·安德烈耶夫娜:(慌乱地)你听见了吗?我得今天当天就离开这里。

谢列勃里雅科夫、索尼雅、帖列金和玛里娜上。

帖列金:我自己也觉得不大舒服,教授大人。我病了两天了。我的脑袋有点不得劲儿……

谢列勃里雅科夫:其余的人都哪儿去了?这所房子我真不喜欢,简直像一座迷宫,二十六间大屋子;谁都能单从自己的屋子走出去,永远也找不见一个人。(拉铃)你去跟玛丽雅·瓦西里耶夫娜和叶列娜·安德烈耶夫娜说一声,叫她们到我们这儿来。

叶列娜·安德烈耶夫娜:我在这儿呢。

谢列勃里雅科夫:先生太太们,我请你们都坐下吧。

索尼雅:(走到叶列娜·安德烈耶夫娜身旁,忍耐不住地)他怎么回答的?

叶列娜·安德烈耶夫娜:等一会儿我再跟你说吧。

索尼雅:你发抖了?你激动了?(直瞪着她的脸看)我明白了……他说他不再来了……对不对?

停顿。

回答我,是这样的吧?

叶列娜·安德烈耶夫娜点点头承认。

谢列勃里雅科夫:(向帖列金)生病的痛苦,我倒还能忍受,唯独这种乡间生活,我就没有法子忍受。我觉得就像被人送到了月亮上那样的不得其所。先生太太们,我请你们坐下吧。索尼雅!

索尼雅没有听见,还在那儿悲痛地站着。

索尼雅!

停顿。

她一句也没有听见。(向玛里娜)老奶妈,你也坐下吧。

老乳母坐下去,织毛线。

先生太太们!我请求你们大大打开听觉之门,赐予注意。(笑)

沃伊尼茨基:(苦恼的神色)也许你用不着我吧?我可以走开吗?

谢列勃里雅科夫:不行,你比任何人的在场都更属必要。

沃伊尼茨基:你要我在这儿干什么呢?

谢列勃里雅科夫:你呀……你为什么生起气来了呢?

停顿。

假如我有开罪了你的地方,无论是什么事情吧,我都向你道歉。

沃伊尼茨基:撇开这种调调儿,咱们谈谈正事吧……你想干什么吧?

玛丽雅·瓦西里耶夫娜上。

谢列勃里雅科夫:妈妈来了;我的亲爱的朋友们,我开始啦。

停顿。

我很荣幸地请你们聚在一起,是要告诉你们一个特殊的情况。不过咱们把玩笑放在一边吧。这件事确是一个严肃的问题。我把你们请到一起,是为了请求你们给予指教和协助,我想我所以能对你们作这种期望,是因为我知道你们对我一向是友好的。我是一个研究科学的人,整个埋在我的书本子里了,和实际生活离得太远。所以我少不了能干人的意见,因此,我才找你,伊凡·彼特罗维奇,还有你,伊里亚·伊里奇,还有你,妈妈……有一句拉丁成语说得很对:manet omnes una nox 。意思就是说,没有人能逃得脱自己的命运!我老了,又有病,因此我才认为,现在该是想到合法地整顿一下我的经济关系的时候了。特别是因为这些经济关系,和我家庭里每一个人都有关系。我的生命快结束了,我并不想到我自己,然而我还有一个年轻的太太,和一个没有结婚的女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