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飞(第4/6页)

“不错嘛!不知何时我也能住上这样的房子。”

“如果是我自己的家,我就可以招待你了。可是,现在连一杯茶也不能招待你。”

“能给一杯凉水吗?”

“凉水?”

妙子拿起自己的水杯向隔壁的水房走去。她接水时几乎没有弄出一丝声响。

“我喜欢小房子。”妙子回来后说道,“外出夜归时,看到从自己辛辛苦苦盖起的小房子里透出的灯光,那将是多么的温暖啊!”

“因为连一间属于自己的小房子都没有,所以你才这么想的吧?”

“我也不知道。”

“你大概是不愿寄人篱下,想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吧?”

“我可没想那么多!只不过一时心血来潮罢了。”说着,妙子似乎有意躲避有田的目光,弯腰蹲在了小文鸟的鸟笼前。

“千代,千代,千代。”她对小鸟叫着。

“这是从千代子那儿拿来的吗?”

“对,是她送给我的。”

“那么,另一只一定是叫‘阿妙’了?”

“不,它叫‘阿雪’,因为我是在雪夜出生的……有田你为它取个名字吧,作为纪念……”

“……”

“你过生日,我没有什么礼物送你。属于我的东西就只有小鸟了。”

“你又提这个!目前,我的家倒是值得你羡慕的,拥挤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我一天也待不下去!去年暑假我犹豫了再三,结果还是没有回去,而在这儿打了一夏天的零工。”

“你不想见你的父母兄弟?不愿跟他们住在一起?”

妙子的脑海中浮现出隔在铁网后面的父亲的那张脸。他被关在拘留所里,父女间短暂的会面也有人在一旁监视。

今日与有田一会,也许就成了永远的诀别。这“最后一次”是她自己下定的决心。

这样一来,妙子仿佛觉得有田以前曾来过自己的房间似的。这种奇怪的念头把她给弄糊涂了。

有田握住妙子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妙子的另一只手无力地垂在鸟笼的旁边,笼中的知更鸟欢快地扑打着翅膀。

有田急切地抱住了她。妙子那隐藏在木绵衬衫下的胸脯猛然挺了起来,准备迎接那热烈的一吻。她已无所顾忌了。

“我怕!”突然,妙子又推开了有田的肩膀,将脸藏了起来。

“我害怕!”

“你家里的人要回来了吗?”

“不。只是……在这儿……”

这是妙子父母的恩人的家。这是她所唯一爱过的“两个人”——佐山夫妇的家。

“太可怕了!”

妙子睁开迷蒙的双眼,眸子里闪现着暗淡的泪光。

“我想忘掉那件事和我自己,我想把一切统统忘掉!你把手松开……我要拿那东西。”

“那东西?”

有田陡然变了脸色。

“不能吃那东西,会上瘾的!绝对不行!”

“就这一次……”

忘掉痛苦的身世,忘掉姑娘的羞耻,把一切统统忘掉,这突如其来的强烈欲望连妙子自己也弄不清究竟是为什么。她只求超脱自己。

在“我们人类是一家”摄影展上,妙子突然昏倒,如同堕入地狱般倒在了有田的怀里。当时的那种无助的失落感导致她极度地亢奋,被带到有田的住处后,她生平第一次体尝到了接吻的滋味儿。接着,她又从手提包里拿出什么东西放进嘴里,然后向有田献出了自己所有的一切。

这是不同寻常的第一次。

那东西与妙子父亲犯罪有着直接的关系。她的父亲为了勾引别人的妻子用了那种东西,结果导致了杀害其夫妇的惨剧。妙子是了解这一切的。她把父亲遗下的那东西收起来,咳嗽厉害时曾吃过一次。可是,她第二次吃时,却为此而付出了贞操。

现在,妙子在有田的怀里挣扎着叫道:“我要,我要……”

“不行!家里人回来时,你要是起不来的话……你简直太凶了!”

“我心里清楚,就像上次那样,只吃一点点……”

妙子用指尖蘸起一点儿放进嘴里,然后就着有田杯子里剩下的水喝了下去。

“好苦!你别像盯着犯人似的!反正我是个坏女孩儿,是罪犯的女儿。”

“别说了……”

“家里人十二点要送客人上火车,志麻很晚才能回来。”

大阪当然也有观光巴士,可是,村松和音子却从来没坐过。据说夜间观光还可以欣赏到木偶戏。

佐山和市子也是一样,他们总是说:“有机会坐一次。”可是,正因为随时都可以坐,反而延宕至今。

阿荣离家来东京后,先在站前饭店住下,然后坐上观光巴士游览了一圈。佐山夫妇被如此胆大敢为的阿荣惊得目瞪口呆。

以前,阿荣曾坐过夜间观光巴士,但游览项目与这次不同,那次她在歌舞伎座看了一出戏,又参观了佛罗里达舞厅和日活音乐厅,最后游览了浅草一带的繁华区。

当时,除了阿荣以外,车上的其他游客都是结伴而行。阿荣对什么都感到十分新奇,因此,并没有觉得孤单。阿荣想了解这里的一切,她非常羡慕无所不知的大人们。

这次“夜游江户”强烈地吸引着阿荣。在他们这几个人当中,只有阿荣坐过观光巴士,她为此十分得意。

“妈妈就坐在伯母的旁边吧。”阿荣顺势坐在了佐山的身旁。市子和音子感到非常惊讶,她们猜测阿荣是有意避免与光一坐在一起。

身着深绿制服的导游小姐一上车就告诉大家,今天晚上将在驹形的泥鳅店和兔肉店用餐。

“您想吃泥鳅还是免肉?”她向客人一一询问。村松要了泥鳅。这趟车里除了供应晚餐外,每人还给一瓶酒。

村松也为光一买了一张票,可是,到了发车时间还不见他的人影。五时半发车的观光巴士排成一列鱼贯驶出了停车场,场里只留下一辆巴士等着光一。等了三四分钟后,导游小姐俯在村松的耳边轻声问道:

“您的同伴知道发车的时间吗?因为我们还要照顾到其他的乘客。”

“他肯定知道,请再等一下吧。”

身穿制服头戴白帽的司机坐上驾驶台,发动了汽车。

“大星期天的,光一到底在搞什么呀?他不来就算了,让人等得心烦!”

阿荣故意噘起嘴操起大阪话说道。她的神态引得乘客们都笑了起来。

光一恍若不知自己迟到了,他不紧不慢地上了车。汽车开动了。

导游小姐将麦克风贴在嘴边说道:

“让大家久等了……”

“在东京,不仅四季变化十分明显,就连早晚都各有不同,昨日所见今天也许会荡然无存,而今日所见到了明天也不存在了……”导游小姐娓娓动听地讲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