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五十大寿(第7/7页)
“父皇,母后,高句丽的平原王高阳成去世后,王位传给他的世子高元,高句丽是我朝藩国臣属,一向恭顺有加,世袭辽东公,世代向中原称臣……”
“慢着,”独孤伽罗打惯了太子杨勇的长篇大论,盯着高德问道,“高参军,你是否就是当年那个写奏章劝皇上退位的洛阳隐士?”
高德见她一听之下,便想起旧事,暗暗佩服独孤皇后记性过人,忙跪下道:“回禀圣上,臣正是当年劝皇上退位之人。”
太子杨勇大吃一惊,他生性疏忽,竟根本没想到眼前这个高德就是当年进劝退奏章的高德,问道:“高参军来东宫献策之时,为何没提及此事?”
高德仰脸望着杨勇道:“臣虽与殿下素昧平生,但一向佩服殿下文才,十几年来读尽殿下文章,早将自己视为殿下的肱股之臣、莫逆之交,甘为太子殿下终生驱驰。”
虽然他善颂善祷的话听得很是悦耳,杨勇依然觉得有些不妥,道:“高参军,既然已是陈年往事,这话头不用再提起,今后你致力办事,便足见忠诚。”
高德大声道:“不,殿下明君之才,却屡屡被独孤皇后疑忌,坐不安席,睡不安枕,臣看在眼里,甚是痛心!”
杨勇见他突然神情激愤,语带讥嘲,根本不受自己制约,忙喝止道:“高参军休得放肆!这里是皇宫内院、二圣面前,你不得胡言乱语!”
独孤伽罗冷笑道:“好一个洛阳隐士!好一个忠君报国的大儒名士!本宫看你就是个欺世盗名之徒!上次向皇上进表,妄言退位,本宫已经公开下诏,回复过你,天下初定,九州狼烟未靖,皇上与本宫,万事亲躬,不避辛劳,实乃分内之事,何况我们夫妻年方五旬,如日中天,你居然敢上表奏请皇上退位,何其狂妄大胆!说,你到底受何人指使?”
高德面无惧色,从怀中拿出一张黄绢,跪在地下,双手展开黄绢,高举过头道:“臣上奏表,出自为国为民之心,无人指使。皇上,圣上,这是臣刺破指血,写下的血书,二圣终日为国劳苦,四方兵戈却至今未止,整天不是南朝叛乱,就是突厥入侵,如今连自称辽东粪土臣的高句丽王高元,也敢派兵骚扰我大隋边境,是因为二圣仁德,不如太子!恳请二圣公忠体国,不恋皇位,逊位让贤!”
杨坚勃然大怒,一把拔出腰上长剑,喝道:“高德,你这奸人满口胡言乱语,是想当殿受死么?”
独孤伽罗拦阻道:“慢!皇上,这奸贼是东宫太子带来的,就让勇儿亲手锄奸,平息皇上怒气!”
杨坚道:“好!”
“当啷”一声,杨坚将手中的长剑掷在离杨勇座位不远处的地下,道:“勇儿,你被奸臣蒙蔽,让他借机闯到大兴宫里来,在朕与你母后面前胡言乱语,快杀了他,也好洗清你的牵连!”
杨勇却犹豫着,没有拣起地下的长剑,道:“父皇、母后,高参军虽然言辞激烈,行止与常人不同,但他是洛阳有名的隐士,耿介之性,与众不同,并无反迹逆行,若杀了他,儿臣怕堵塞天下贤路,说我的东宫容不得贤臣。”
独孤伽罗气得“呸”了一声道:“他算得上什么高人贤臣?一个胡说八道的疯子、狂徒!娘为你的东宫里前后派去了多少重臣、多少名士,太子太师田仁恭、太子太保柳敏、太子少傅公孙恕、太子少保苏威、李纲,他们哪一个不是名震四邦的贤德之士、肱股重臣?你放着这些人的话不听,却对一个不明来历的狂徒惺惺相惜,难道说,勇儿,他敢到大兴宫里来逼宫,逼你父皇退位,真是你的意思?”
杨勇听母后有疑己之意,吓得赶紧撩袍跪下,泣道:“儿臣不敢,母后冤枉儿臣了!”
高德在一旁看见杨勇满脸惶恐,长叹一声道:“太子殿下,臣虽然大胆狂悖,却出自一片忠心。太子仁德宽恕,东宫里名士如云,若得早治天下,大隋必开创前古未有的盛世,可惜啊,臣的忠心,却被皇后视为粪土,视为奸险。罢罢罢,与其连累太子,不如臣以死进谏,以死明志,望皇上与圣上能记取臣今日死谏,早日让出皇位,安享清闲,则国家幸甚!社稷幸甚!”
高德将手中黄绢平平整整放在独孤伽罗的脚下,转头下了台阶,走到殿下的一块石碑旁,大叫一声道:“太子殿下,今日臣为太子殿下而死,为了大隋江山而死,愿太子早登皇位,早安天下!”
话音未落,他便举头往碑上撞去,顿时脑血四溅,死在当场。
太子杨勇望着眼前出乎意料的场面,望着高德留在殿内的血书和横在殿下的尸身,惊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独孤伽罗恨恨地站起身来,道:“太子殿下,听说你的东宫里来往高人不断,结交大臣不少,今日本宫果然亲眼得见,天下名士,尽入太子东宫矣!”
她拂袖而去,不再给杨勇任何解释的机会。
杨勇望着高德血流满面的尸体,越想越是糊涂,只隐隐想起,这个高德,好像是越国公杨素推荐来的名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