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工作(第42/51页)
“我们在一起一年多了,子言,我要怎么做,你告诉我,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把一个人从你心里完全赶出去?”
子言吃了一惊,慢慢抬起头,眼泪积聚在眼眶四周,似乎一眨就能掉下来。
“我甚至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他看不见摸不着,一直顽固地侵占在你心里。我牵你手的时候,亲你的时候,到处都是他的影子,这个人让我看不到一点点和你在一起的可能性!你真吝啬,吝啬得连一句喜欢我都不肯说,你叫我怎么能够不嫉妒,不偏颇,不害怕,不担心?”
“你身边的异性朋友,每一个我都担心是他,我害怕这个人一出现你就会离开我,所以我控制不了地猜疑你,甚至伤害你。我多希望你能了解我的感受,因为我是真的喜欢你。子言,你明明知道的,我有多喜欢你!”
“虞晖,”她的眼泪流下来,“你别说了,你别说了。”
“我的初衷绝对不是要伤害你,你相信我,子言。”
她忽然就很心酸,“我知道,我知道。”
“……你能……原谅我吗?”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眼泪越流越多,多得来不及用手背去擦,“我很抱歉,让你这样难受。”
忽然一片死寂,连一分一秒都变得如此漫长,他终于开口,每一个字都说得很吃力:“……子言,别离开我。”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虞晖的手指本来紧紧攥住了杯身,忽然重重将杯子放下,玻璃磕在茶几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然后他用力将她抱在怀里。
天色渐渐暗下来,窗外黑压压的乌云在翻滚,仿佛有一场大雨正在酝酿。
第二天果然下了一场暴雨,白花花的雨珠击打得办公室的窗玻璃嗡嗡作响。明明是白天,无边的雨雾却将天色浸染得如同黑暗,只有偶尔一道电光能够将这昏沉的天色割裂开来。
虞晖的母亲找上门来的时候,事先并没有打招呼。外头虽然下着瓢泼大雨,她依然衣着整洁,并不见一丝被淋湿的迹象。
“这里有方便谈话的地方吗?”她问得很直接。
子言引她走入平时用来接待客户的小会客室,转身倒了一杯水,“阿姨,请喝茶。”
“我今天来,是想找你谈一谈的。”虞晖的母亲并不看面前的水杯,只将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子言,眼神锐利而清冷。
“你也知道,我就只有虞晖这么一个儿子,这孩子从小身体不太好,我在他身上操碎了心。他一有个风吹草动,我就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子言将手搁在膝盖上,很安静。
“晖晖从小就乖巧听话,我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大事小事都是我帮他拿主意,他中考、高考都是我帮他填的志愿,总而言之,这孩子一直就让我很省心。但是自从认识了你以后,晖晖就变了,他大学刚毕业我就给他找好了薪水高又有前途的工作,他居然说为了你要回上海,不但把我的良苦用心当耳旁风,还学会顶撞我了。”
“这些过去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是前几天,他被人打了,你总知道这件事吧?”
“对不起,阿姨。”子言的头深深低下去。
“果然又是因为你!”虞晖的母亲霍地起身,面前的纸杯被震荡得溢出了些许水滴,在透明玻璃茶几上渐渐化开来,“沈子言,你到底哪里值得我儿子这样忤逆我,连为你挨打都不肯告诉自己的母亲!”
“我统共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指望着他将来养老送终呢,你现在就想把他从我身边抢走,离间我们母子,我看你还自不量力了点!”
“阿姨,”尽管这话尖利得伤人,她还是勉力忍住难堪,站起来欠身躬腰,“我没有……”
“还狡辩什么!你不是当面对我说过要考研的吗?”虞晖的母亲紧紧抿着的嘴角终于露出一丝冷笑,“我告诉你,想要我儿子离开我跟你一起跑到外面去,简直是妄想!”
迎着对方犀利的眼光,子言的身子慢慢站直,“阿姨,请问您还有什么话吗?我要工作了。”
虞晖母亲的脸微微扬起来,起先那淡淡的冷笑越来越冷,刀子一般闪烁着寒锋,“请尽快和我儿子分手!如果你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那么我立刻就会让你见识到一个事实,那就是你还能不能继续在这里工作下去!”
子言知道自己在发抖,却不是因为害怕。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如水,“阿姨,如果您想用这种方式来要求我和虞晖分手,那么您错了。就算我和虞晖有一天真的不在一起,那也一定是我们之间出了问题,而绝对不是因为您刚才对我说的那些话!”
“好!很好!那咱们走着瞧!”虞晖母亲的脸气得煞白,会客室的门被重重地一脚踢开,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她慢慢坐下来,看着面前水杯里的清水漾起一圈细微的涟漪,渐渐不见。
薄薄一层门板显然不足以挡住两人刚才的对话,在门外想一探究竟的同事刚伸了个头便被秦若耶一掌拍了回去,“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子言静静坐了一会儿,忽然笑起来,“秦若耶,你想进就进来。”
“我是怕你想不开。”秦若耶有些不好意思地踱进来,挨着子言坐下,“你要是心情不好,就请假回去休息一下。”
她摇摇头,“不相干的人,不会影响我的心情。”
秦若耶怔了怔,“子言,我觉得你变化很大,比以前成熟多了。”
她淡淡一笑,“人都会成熟的。”
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迎接满天的阴霾与电闪雷鸣。
第二天刚一上班,子言果然就被顶头上司找去谈话,一番公私要分明、不要把个人情绪带入到工作当中来的训诫之后,主任委婉地建议她请假在家休息,等情绪调整好了再来上班。
“好的,我明白了。”子言安静地点头,“大约休假到什么时候?”
“过完年领导会研究决定的。”主任很亲切和蔼,一直挂着笑容。
子言并没有打电话给虞晖,也许这段时间他面临的压力比她更大,告诉他这些事,除了给他增添烦恼,并没有什么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