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帝国之光 侍女(第3/4页)

以撒目光一闪,“他很害怕。”

林晰淡然道:“没错,他想与林氏联合对抗执政府。”

“显然维肯公爵在修纳身上的投资彻底失败了。”以撒觉得深为有趣,“我记得林氏和维肯曾是政敌。”

林晰轻描淡写,“那是过去,现在我们面临一个共同的强敌。”

“朋友的确是越多越好。”以撒莞尔,看来林晰已决定与维肯合作,“那么林氏打算出兵保护公爵的领地?”

林晰一哂,“他确实提出了请求,可惜那一带的地形不利于防守。假如执政军进攻,我建议维肯公爵放弃它,退到沙珊行省。”

以撒了然洞悉,微微浅笑,并不点破。与其分兵御敌,不如守护一方,就算林晰对维肯的合作条件感兴趣,也只会选择坐视不理。等敌人把穷途末路的公爵赶过来,一切自然落入囊中,林氏的年轻族长深谙守株待兔之道。

以撒戏谑,“假如维肯公爵坚持凭实力对抗执政军……”

林晰对维肯公爵的军事能力不抱任何期望,他不假思索而答,“他赢不了修纳。”

以撒扬了扬眉,“听说维肯公爵招募了大量雇佣兵,还重金聘请了苏曼国的退役将官统领。”

林晰眉间多了一丝戾气,“除非他的对手不是修纳。”

以撒生出了兴趣,“听起来你很了解他。”

修纳发迹的传闻无数,几乎被渲染成神一般的存在。

林晰沉默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开口,“修纳出身低下,但少年时已野心过人,甚至混进了皇家军事学院。他心性坚韧、意志顽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我见过的最难以捉摸的人。”

以撒静听,神色间透出思索。

“凡登之战他曾派出数个小队送死,用鲜血麻痹敌人才得以成功,事后他却只字不提;科佐是他的旧友,正是科佐的推荐他才得以成为加雅一战的指挥,最后他却暗中挑动,将恩人送上了断头台;维肯为他的政变贡献了大笔金钱,可一登上执政官之位,他就取消了与公爵私生女的婚约。”林晰神色阴霾,语调冰冷,“我十七岁认识他,直到数年前才明白,他的目标是不断攀爬,直至登上最高位。其间死多少人,流多少血,手段何等卑鄙无耻,他根本不在乎。”

以撒有一丝钦赞,“修纳确实冷酷,但也相当聪明,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林晰冷笑,“他是个天生的投机者、冷血的政治家,将盲目的民众玩弄于股掌,却博得了众口一词的赞誉。真是可笑。”

林晰对执政官极其仇视,这不足为奇,毕竟上一任林公爵便是亡于修纳之手。以撒适时转了个话题,“关于新能源有没有更多的消息?”

“执政府打下休瓦基地之后软禁了神之火项目的所有研究员,连调任的都被控制起来,得手难度很大。”执政府的严密防护让利兹人无隙可乘,林晰表面流露出遗憾,内心却隐隐欣然。

“休瓦基地真不可思议。”以撒仿佛不经意地闲谈,“听说那里还有一些秘密,级别更在神之火之上。”

林晰不动声色,“恐怕是议会那些死老头搞出来的把戏,谁知道是什么东西。反正你要的是神之火,其他的一概无关。”

以撒优雅地淡笑,不再言语。

奥薇是个完美的侍女。她沉默顺从、细致聪慧,懂得在恰当的时候做恰当的事,绝不多一分逾越。她似乎能预先知晓他人的需要,将一切都安排得无可挑剔。

以撒很满意,也就更惋惜,以致问出在拉斐尔看来莫名其妙的问题。“拉斐尔,我和林晰谁更亲切。”

拉斐尔呆了一下,“当然是您。”

“说实话。”以撒不需要恭维的饰词。

“我发誓这是事实。”拉斐尔由衷地说道,“不管是形象还是气质,您都比他更易得人好感。”

林晰虽然俊秀却不苟言笑,气息冰冷,无形中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和他看上去谁地位更高?”

拉斐尔毫不犹豫,“当然还是您。”

以撒微哂,自知问错了人。奥薇为什么选择三个人中最不易接近的林晰?难道拉斐尔留下的印象过于恶劣,又或是她排斥利兹人?她是否清楚林晰真正的身份?支颐望向远处纤细的身影,以撒若有所思。

林晰与以撒半途分道而行,奥薇受令与以撒同行。十余日后,一行人抵达了拉法城。

拉法人用性命和鲜血捍卫了这座城市的独立意志,成了西尔国的真空地带。之后商人们发现了绝佳的机会,大量资金流入这座冒险者的乐园。自由之都被金钱的气息熏染,充盈着各种欲望。黄金矿藏、宝石香料、军火武器,林林总总,无所不包,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各色交易。人类所能想到的、渴望的一切均能在这里找到,独立的都市拥有着奇异非凡的魅力。

芙蕾娜带着异地的新鲜感好奇地打量,以撒观察着街市,留意着市井中的闲谈,偶尔与拉斐尔低声说几句。以撒成熟俊朗的外表过于出色,随从拉斐尔的衣着精致,芙蕾娜年纪虽小,顾盼间却有天生的矜贵,在这样过于引人注目的旅伴之侧,尽管有长斗篷的遮掩,还是有人发现了奥薇的红色眼眸。

低低的议论和闪烁的目光频频出现,奥薇把连帽斗篷又拉低了一点。

“真糟,看来有点麻烦。”以撒觉察到周围的视线,蹙了一下眉。

类似的指点见得太多,奥薇已习以为常,“很抱歉。”

以撒宽容地微笑,“我是自言自语,无意指责你。”

他当然是有意,否则岂会轻率地出口?奥薇心下了然,一径保持沉默。

以撒似随口而问:“你对所遭受的无端非议有何感想?比如把红眸与不祥、厄运、灾祸之类联系起来,你相信吗?”

“或许。”

“或许?”以撒扬了扬眉,“你不认为这些都是无稽之谈?”

奥薇抬起眼看着他,不动声色。

以撒脸庞温柔而亲切,话语充满理解与诱惑,“不觉得这些愚蠢的歧视很可笑?只为与生俱来的一点不同,就对你恐惧轻蔑、疏离排斥,无视你的能力、聪慧与美丽。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改变这不公平的一切?”

奥薇笑了笑,不予置评。

以撒并不放过,“不介意?还是已经麻木?”

她淡淡地回答:“谢谢您的仁慈和同情,我已经习惯了。”

以撒没有再说话,目光中多了一丝研判的意味。

芙蕾娜听见对话,仰起头真诚地插嘴,“我喜欢奥薇的眼睛,再没有比这更漂亮的颜色了。”

奥薇抚了下芙蕾娜的小脑袋,唇角勾起了柔美的弧度。颜色无非是内心世界的投映,红色的不祥来自于人们对血与火的恐惧,在纯净的孩子看来却是鲜艳的宝石。从承接这具身体的那一刻起,她就将永远与这双红眸同在,注定会将命运之神给予的好与坏一并承担。对此她早已坦然,没有过多的怨怼不甘可供以撒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