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镜冢(第4/8页)

他看看景青青,又看看子碧,终于点点头。

子碧的手缓缓地放在了景青青的额前,一道白光缓慢地流淌着笼罩了景青青的身体。

那天之后,景青青失去了家的记忆。

“就算如此,她以后大概还是会快乐不起来吧。”子碧最后轻轻拍了拍发呆的景青青的脸蛋,转身走进冰天雪地里,她的声音隔着漫天飞雪传进他的耳畔,“她会慢慢长大,总有一天,她还是要面对世间的那些事情啊……”

“我会保护她的。”他站起身,漫天的雪花里,他挺直了身体,“我会保护她免于灾难,我会让她安全成长,只要过了十八岁,她的能力就会消失,在这之前,”他握紧了身边还在发愣的景青青的手心,“我会一直守在她身边。”

风雪里,飘摇伞停了下来,他听见一声叹息,宛若穿越了千年,他听见她说:“可是十八岁的生日,是最难度过的吧。”

4

景青青的十八岁生日,他从没有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来到。

“真是活腻了。”地狼恶狠狠地露出獠牙。

“大哥,你不觉得奇怪吗?”地狼左边冒出一只大耳猪头,发出疑惑的呼噜声。紧接着,从地狼的右边又冒出一只大耳猪头,讨好地对地狼微笑着:“这个家伙根本不需要那个姑娘的真身渡劫,却死命不把她交给我们!”

说话的是一只屏蓬,驴身猪头,长着两颗脑袋,大大的耳朵垂在脸侧,一颗头长在本该是屁股的地方。

地狼冷冷地盯着将昏迷的女孩护在身后的男人:“把她交出来,饶你不死。”

“有本事自己来拿。”管家捂着胸口汩汩流血的伤口,将飘摇伞打开,无数缥缈的梨花花瓣顿时飞散在空中,纷纷扬扬地罩在了昏迷的景青青身上。

地狼舔食着利爪上男人的鲜血,猛地握紧了狼爪:“那就成全你。”

猛烈的风从地狼的身体四周骤然刮起,俯冲过来的地狼,袭向浑身是伤口的管家。管家回头看了眼昏迷中的景青青,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还是没有保护好她,让她受了惊吓。而现在,他要彻底背弃他当年的承诺了。

景青青发间那根红绳,落在她呢喃的嘴角,她似乎是在喊他的名字:“雪之,雪之……”他几乎要忘记了,其实他还是有一个名字的——范雪之。

她想起来那些曾经的记忆了吗?他如此想着,嘴角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绝,握紧了拳头,挡在了景青青的身前,他是死都要保护她的。

“砰!”一道明亮的橙黄色挡在了地狼和男人身边,是一个女子的纤细侧影。

“子碧……”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女人。

“你受伤了。”子碧皱眉。

他看了一眼浸染了鲜血的白衬衫,对子碧无声地笑笑:“阿碧,带她走吧。”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身,终于失败,重新重重地跌倒在地。被格挡出去的地狼凶狠地看着他们,龇牙咧嘴地咆哮起来。

子碧犹豫着,看着昏迷的景青青,又看看浑身是血的管家。

“凌晨的时候,我会赶回去的。”他勉强支撑着身子颤巍巍地站起来,对她艰难地笑了笑,伸手将手中的飘摇伞递给了子碧,“这把伞阿碧你带回去吧。”管家朝她摆摆手,摇摇晃晃地走向地狼,头也没回地淡淡地说道:“阿碧,我又欠了你一个人情。看来要给你打工到下辈子了。”

子碧定定地望着他背后的伤口,她从没有看见过他像现在这样坚定,于是她抱紧了怀里的景青青,咬咬牙狠了狠心,转身:“我和冬荨等你回来,你答应了他的,要做鱼给他吃的。”

他回头看着子碧的背影渐渐隐匿在夜色中,心中松了口气,转脸看向地狼,握紧了拳头!

其实这一生他也没有什么遗憾,阿碧会照顾好她的吧。如果这一生有遗憾,他只遗憾没能陪着一个崭新的景青青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看见她真正长大,看着她毕业,看着她找到自己爱的人……

“这是谁?”冬荨看着子碧将怀里沉睡的景青青放在沙发上,“管家呢?阿碧你不是去找管家了吗?”

她一言未发,提起脚边的飘摇伞,步入了屏风后面。

“喂喂,阿碧,管家呢?呀!这个女孩子受伤了吗?怎么会有血?”冬荨低头嗅着景青青身上的血迹,他大大的赤瞳忽然睁圆了,不敢相信地呢喃,“这,这是管家的血?”

冬荨皱眉愣愣地盯着景青青:“阿碧?阿碧?”冬荨跑到了屏风后面,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子碧手里的飘摇伞,已被拆散了一地。

“你想要知道的话,去用观心盘看吧。”子碧静静地说道,一双纤手迅速地拆解着飘摇伞。

冬荨想要问她为何要毁掉飘摇伞,要知道,那可是她的师傅留给她的唯一东西。冬荨踉跄着跑到木柜旁,激动地拿出观心盘,缓缓地走到景青青的身边,拉起昏迷的景青青的手指,放在了观心盘上。

一阵令人眩晕的白光瞬间笼罩了整艘浮屠船。

一片鸟语花香的景象出现在冬荨的脑海深处,溪流汩汩流动的声音叮叮咚咚。

5

夜晚的溪流声总是最好听的,阿青最喜欢坐在屋顶,晒着月光,听着溪流声入睡,红头绳夹裹着乌黑柔顺的长发,在夜风中缓缓飘荡。但是今晚,阿青被另外一个声音吸引了。

阿青不可思议地抱着怀里的秤砣,粉嫩的小脸蛋紧紧贴着冰凉的寒铁,仔细聆听着。

“咕噜咕噜。”秤砣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呜呜,放我出去。”

阿青好奇地抱着秤砣,左右上下查看着,到底是谁在讲话呢?

这是范先生几日前,从云露山山巅回来时带回来的物什,阿青从来没有见过,便央求了范先生拿来玩耍,范先生告诉她,这个东西世上是没有的,是范先生住在山巅的师傅交给范先生的,说用它便可以持天下之公平,富甲一方。

阿青见过范先生的师傅,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子,白胡子白头发,天天围着烧得旺旺的炼丹炉,喃喃自语,每次看见阿青,都两眼放光,拉着阿青说东说西,问她如何炼丹,如何成仙,如何渡劫……一个怪好玩的老头子。每次阿青都会摆摆手说:“哎呀哎呀,我都不知道啦!我给你的炉子扇扇风吧!”

阿青于是便抱着大蒲扇帮老头子扇炼丹炉里的火,只留范先生和老头子面面相觑。

不过纵使老头子多奇怪,阿青还是无法理解,一坨黑色的铁,就算是罕见的千年寒铁所铸造,就能富甲一方么?阿青抱着秤砣正胡思乱想着,没承想秤砣里却发出了声音。

“快放我出去啦,这里面好黑。”秤砣在她的手心跳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