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傲慢与偏见(第4/6页)
我想也就只有她敢揶揄他了吧。
过了一会儿,南陆拿着手机在一旁翻看照片,我扫了一眼,发现自己一张神情寡淡的脸不是被拍肿了,就是整个人黑黑瘦瘦的跟块柴似的,就连笑起来也一脸傻傻的,心里对薄先生的拍照技术实在不敢恭维,但人家是金主,人家把自己的太太拍好看就行了,更何况人家的太太怎么拍都好看,我能说什么。
我没想到的是,不久后南陆就把这套照片发到了朋友圈。
那时才刚刚兴起玩微信,家里的老人们还不是人人都流行在朋友圈分享鸡汤文,我和南陆朋友圈的共同好友,也就几个,而这几个里,就有一人是景之行。
让我意外又崩溃的是,十分钟后,一向不怎么玩微信的景之行居然在那条朋友圈下面点了一个赞。
游轮巨大,餐厅、酒吧、展览馆、游戏厅、游泳馆、赌场……所有的娱乐场所应有尽有,船上有很多外国人,各种语言交织着,在船上的时间,薄氏夫妇经常一转眼就不知道去哪了,我大多数时候都是和我爸妈一起泡在一个大剧院里。
之后分别有三天在韩国和日本,我们跟着导游上了岸,玩得还算尽兴,只是到了后来,两位老人也有些疲惫了,最后一天,我们又泡在了船上。
旅游回来第二周,南陆才从所谓的“劳累”中回过神来,也不知她从哪里弄来一大包药,塞给我说:“南江,这药能治你的哮喘,三个疗程为一个周期,你要坚持吃两到三个周期。”
这些年,因为这个病,我每天都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连感冒风寒都不敢得。不仅如此,为了治病,我从一家医院辗转到另外一家医院,试过的方法更是不计其数,每一次抱着满满的信心和希望,最终却换来一场疼痛和失望,身上病一场,心里病了一万场。说实话,我自己已经有些灰心丧气,然而,一想到全家人都在为我担惊受怕,辗转奔波,始终都没有放弃寻医问药,这份感情无论如何,我都没有理由拒绝。
我妈不放心我姐家的保姆帮我煎药,每天坚持亲自去厨房帮我煎好,等它不再那么滚烫了,才用盘子把一只碗送到我面前。
中药色泽浓郁,冒着热气,还未入口苦涩的味道就已经扑面而来,我忍着那种不适感,捧着碗咕噜咕噜把它喝了下去。
就这样日复一日,平静如水。
有一天,我想去看看还剩下多少药没煎,却在药物底下看到一张牛皮纸,上面有写字的痕迹,我拿起来一看,纸上写着一串长长的符号,看不出是什么,但在那一瞬间,一种陌生而又神秘的感觉将我俘获。
我没有把纸扔掉,拿着它好奇地找到南陆:“姐,这是什么?”
南陆看了看,说:“看不懂吧?这是藏文。”
“藏……文?”
“有问题吗?”
“没有。”也是在这时,我才猛然知道这一袋药来自遥远的藏区,来得并不容易。
我感觉到它的厚重,把纸收起来,没有再多问,只是心中忽然多了一分期待,关于痊愈。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想起了景之行,实际上,我时常想起他,在旅游途中,在坐车或看电影的时候,甚至买东西看到一行英文都会想起他。
当你想念一个人,你会发现,即使你住在高楼里,即使你的家人和朋友都在身边,即使这世上其他一切都唾手可得,你依然会觉得孤独。
这种孤独,让我觉得每一次假期都那样长。
景之行去过西藏几次,曾听说他研究过藏族的文化,我想他也许会认识一些藏文。
我等啊等,终于到了开学,迫不及待地拿着那张纸去向他请教。
景之行接过那张纸认真地看一眼,我拉开了窗帘,夏日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他穿了一件简单的T恤,皮肤黑了一些,面容因为严肃而显得有些冷峻,他告诉我:“这是一些祝福语,大意是盼君早日康复。”
我点点头,觉得与自己期待的不太一样,又觉得自己应该想到的,它被放在一个药包里,能写什么呢。
可即使如此,我还是掩饰不住崇拜:“你怎么什么都懂?”
景之行把话题转到我身上:“身体好些了吗?”
“嗯,我姐给我找的藏药,我吃了快一个周期,好像真的很有效,近来都没有犯过病。”
“一个周期还不够。”
“你怎么知道?”我诧异,顿了一下,“难道你连藏药的性能和规律也研究过。对了,我能不能请求你一件事情?”
“你说。”
“你以后还会去西藏吗?如果你再去西藏,能不能把我也带上?”
他大概没料到我会提出这样的请求,转头看我:“怎么突然想去西藏?”
“因为我听别人说西藏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片净土。”我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他没说话,像是等着我继续说服他。
“我在网上看过一些对西藏这片土地的介绍,越发对他们神秘的文化和历史产生了兴趣。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感觉,觉得我一定会去西藏。这一次能意外得到藏药,得到这张写着藏文的纸,对我来说也许冥冥之中就是一种缘分和指引。”
对于我的长篇大论,景之行只说了一句话,却像一盆冷水泼下来。
那句话是:“你现在的身体去不了那里。”
“那如果我病好了呢。”我依旧不死心,满怀期待地说,“Professor景,西藏一定很美吧,纳木错的彩色经幡和照片上一样吗?可可西里那些濒临灭绝的动物会害怕我们人类吗?那里的星夜是不是和传说的一样近在咫尺呢?”
他没有回答这一长串的问题,不知是不是从我的话里听出了真切的渴望,说:“等你病好了,有机会带你去。”
“真的?”
“嗯。”
“可惜我不上镜,不然我一定要编一头彩辫,坐在牦牛背上拍很多照片留念。”想到那样的场景,我心中激动,脸上雀跃。
“把手伸出来。”他转向我,忽然说。
我不知他要做什么,愣愣地伸出手,感觉到指尖传来他的手温,只有一瞬,然后一串冰凉的东西滑进了我的手腕,是一串棕黄色的珠子,很长,在我的手上绕了四圈,仔细看,每颗珠子上面都有棕白相间的纹路,还有细细的一圈金丝,中间还坠着三颗颗粒饱满的红色玛瑙隔珠,晶莹剔透,衬得我手上的皮肤也白皙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