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第4/10页)

九月开始收集稿件,然后编辑成书,最快也要两三个月。

有关“高血压”“脑溢血发作及应急处理”“心绞痛”等各项内容,要请各方面的专门医生执笔撰稿。

同时还要跟解说插图的画家商议,准备必需的插图。

加仓井也很认真地对待这项工作,每天至少来一次公司,听取主任编辑杉江的进展汇报。

《身体》杂志十月号上也早早地发出了预告——近期将出版一部“全集”并开始了预定工作。

不论这个“全集”能否卖好,就因为开始了一项新的工作,公司上下显现出比平时更加活跃的气氛。

圣子正式参与“全集”的编辑工作。因兼职秘书,主要留在公司里,应对有关“全集”方面的来电咨询以及整理征集来的稿件。

自八月中旬第二次跟加仓井发生了那样的关系后,在九月初之前的日子里,同样的状况多次重复。

当然每次都是加仓井主动要求。

若在公司里直接招呼圣子,其他职员会察觉。于是从第三次开始,加仓井都是在外面打电话叫圣子外出。

社长在外出工作地点打电话叫秘书,谁都不会觉得不自然。

电话上,加仓井先是询问客人打来的电话内容,然后布置第二天的工作,都是些事务性的工作。

之后,小声嘀咕了一句:“今晚六点,等你。”

圣子先是拒绝说“不行”,像工作电话一样应答。

但最后总是推不掉,只好应道:“好吧。”

加仓井充分利用了自己作为社长的特权。

圣子觉着他在利用狡猾的手段为所欲为。可临近下班,她又开始坐立不安,惦记起加仓井的那个电话了。

到了下班时间,走出公司,她便自己给自己找理由:已经在电话上答应的,不去不妥当吧。于是自然而然地又去了相约的地点。

加仓井如果没有特别说明,见面的地点就一定会在N饭店的咖啡茶座。

其他地点的话,加仓井会事先告诉她。

以前陌生的N饭店,现在对圣子来说变得意义重大。

“人家也有不方便的时候,干吗总是听你的?”

九月初见面的时候,圣子这样对加仓井发牢骚。

“明白了。”

加仓井点了点头,但是仍旧我行我素。

“六点钟见面。”

圣子说:“不行。”

话音未落,加仓井马上说道:“一定过来,反正我等着。”

随即挂掉了电话。

只要自己坚持,圣子就会过来。他根本没把圣子的话当回事。

但是,圣子有自己的事情。不仅有公司的工作,还有家务。

第一次且不说,第二次加仓井相邀,圣子就得事先给高明打电话了。

“今天有点事,回来晚些。”

圣子这样说,高明都只是应道:“是吗?”

“柜子里有面包,也可以外卖叫寿司。”

“不用,对付着冰箱里找点吃的就行了。没关系。”

高明吃得很少,米饭一天吃一小碗。不够的话,喝酒补充。

他几乎没有因饥饿而坐立不安的时候。

可以说圣子也是利用了他的这一特点吧。

“我尽量早点儿回去,对不起。”

“知道了。”

这样便挂掉了电话。

高明从不会说:“早点儿回来。”“几点回来?”

也许是因为问了也无法改变什么吧。

高明不发什么牢骚,反倒使圣子感到心理负担很重。

不如发火训斥,她倒可以借此甩开加仓井回家。

高明是信任圣子还是放任圣子?圣子自己也摸不清。回去晚了的时候,有时高明盯着看她的目光很锋利,让她吃一惊。

如果知道了圣子的行为却一言不发,那真可怕。

不过,圣子又觉得高明真要察觉到什么是不会没有反应的。即便不说,也会在态度上有所显露。

这几个月,高明的态度没有丝毫变化,一样的淡漠而沉静。

有时看电视会笑起来,外出散步时会述及他们的相遇,态度跟以往全无差别。

某日下午三点过后,加仓井又给圣子打来了电话。

“有什么事吗?”

圣子汇报了当日状况且说到翌日安排。

“知道了。”

加仓井这么回答后,接着便说:“我在‘四谷’呢,六点老地方见。”

圣子拿着电话听筒没吱声。

“可以吧?”

加仓井又追问了一遍。

“可是……”

“我等着。”

三言两语,圣子又应承下来。

每次见面后,她都想这是最后一次,结果却循环往复。为什么自己的决心这么容易动摇,她对自己疑惑不解。

五点半离开公司后,圣子照例从“御茶之水”车站给家里打电话。

高明工作的时候,电话放在手能够得着的地方。基本上是电话铃声响三下,高明就拿起了听筒,最迟不过响五下。

偶尔也有接电话慢了的时候,没准是去了洗碗池边。

但是这次,电话铃响了十遍也没人来接。

莫非拨错了电话。圣子又重新拨了一遍,这次响了两下接电话了。

“喂。”

听到圣子的声音,高明低声应道。

“刚才电话铃响了吧?”

“听到了,但是在睡觉。”

“今天又要回去迟点儿。”

“是吗?”

稍顿了一下,高明答道。沉静的语气跟以往一样……但好像打不起精神。

“你怎么了?”

“好像有点儿感冒。”

圣子回想起早晨高明的脸色不太好。

“发烧吗?”

“不,不要紧的。”

“吃药了吗?”

“没……”

高明单脚,发烧的话,外出则不方便。

“那我马上回去。”

“做完工作再回来吧。”

“不,马上回去。半道顺便买药回去,你休息吧。”

高明很少感冒。

他生就一副清瘦、弱不禁风的模样。跟圣子一起生活以来,除了脚受伤,高明因病卧床只有两次,也是因感冒,四五天就好了。

看着清瘦,其实他的体质还不错。

圣子从“御茶之水”车站又折回了“骏河台”,坡道有个药店,她在那儿买了感冒药。

“发烧的话,这药大概管用。”

药店主人拿过来一个蓝色包装的小盒,盒子上的药名,圣子好像在什么广告上听到过。

“一次一粒,一天三次。”

圣子接过药,放进了手提包里。

五点五十分了。

在返回“御茶之水”车站的路上,圣子想起了跟加仓井的约会。迄今为止,她从未爽约。总是像被什么拽着似的,不想去最终还是去了。

回家的路上,她半道在“新宿”站下了车,站台上小卖部旁有部公用电话,她在那儿打电话到饭店,让转咖啡茶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