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年轻作家之章(第17/18页)
聚会历时两个小时终于结束了。我们在大门口轮流跟纯子的母亲打过招呼后,穿上了鞋子。我有意慢慢起身走在最后。但是纯子终于还是什么都没对我说,只顾向前边走出门去的男生们挥手告别。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没有什么好再犹豫的了。从去年秋天到今年春天,我和纯子之间雪中培养起来的爱情也像融化掉的积雪一般渐渐消失得不见踪影了。
从初夏开始,我彻底摆脱了与纯子之间的爱情纠葛,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了高考复习当中去了。不过,纯子和村本接吻时的情景依然会像噩梦一样时常浮现在我的脑海。
早晚那个男人也会被她甩了。
我期盼着,也坚信着这一点。
而实际上用不着我去祈祷,纯子和村本之间的关系在那之后并没有进一步发展的征兆。当抽签结果揭晓时,她脸上露出喜悦的表情以及闭上眼睛主动送上双唇这种行为,对于纯子来说似乎都只是一时兴起的儿戏,而且我还听说她现在正在和一个从东京转过来的叫殿村的男孩子交往。
我并没有因此而动摇,不知道是因为经过了一次历练我变得坚强了,还是我长大成熟了,总之在我看来,较之谈恋爱,考上大学更值得骄傲,在人生中更具意义。
就这样一直到了七月中旬。进入暑假以后,我们这些毕业班的学生为了参加考前辅导班的学习依旧每天到校上课。以前一直在一起玩儿、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朋友们,现在也都变成了竞争对手。在这种意义上讲,村本如此,长岛也不例外。
北国短暂的夏季转瞬即逝,秋天踏着轻快的步履翩然而至。
当阳光普照的夏季结束之后,我们的心情反而平静下来了。随着秋意渐浓,我们也收回了被海洋、山川吸引过去的心思,一心进入来年高考前的冲刺阶段。
听到纯子和一个高个子男人走在一起的传闻,同时我也听说了那个男人就是那个叫殿村的美少年的哥哥。
只不过,我决心已经不再为这种传闻而发生动摇了。
纯子现在已经和我毫无关系。我不是不甘服输,而是真心这样想的。
十
台风虽然几乎刮不到北海道这里,但台风带来的秋雨却使秋意更浓。
十月末,当我过生日的时候,我很自然地又想起了纯子。回想起一年前在“米莱特”第一次喝咖啡时的情景,我重新翻出了纯子写给我的信。当初我曾经想过要一把火把这些信烧掉的,不过现在重温一遍反而感到很怀恋。
重读纯子写给我的信,使我重新认识到,对于我来说,纯子已经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存在。不过一想到她为什么竟然能够离去得那么干脆这一问题的时候,一切仿佛都一下子陷入了重重迷雾当中,令人深感困惑不解。
秋雨渐渐变成了雨夹雪,有时半夜的时候还会变成雪。
年终将近,寒假马上就要来到了。
铅灰色的阴云笼罩着天空,好像马上就要下雪了。为了舒缓压力,下课后我们便到图书部活动室去围着火炉聊聊天。同去年三年级同学在第二学期便辞去图书部会员一样,我们的任期也只剩下最后几个星期了。虽然大家谁都没有说出口,但每个人都为即将到来的高考而感到不安,同时也为即将面临的分离而感到伤感。
“纯子现在怎么样了?”
“欧巴”忽然提到了这个久违的名字。
“她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来学校了。照她那样缺课还能毕业吗?”
宫川怜子有些担心地回答说。
“她不是要去上大学吗?”
“是啊,她说过要去上野的。”
“那儿的文化课考试很难的,就算实际技能再好恐怕也不行。”听到我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大家都沉默了。我很不愿意让大家以为我的这种说法是出于对纯子的憎恨,不过我也没心情为自己辩解。
随降随化的雪到了十二月末的时候终于变成了不再融化的积雪。新的一年来临了。
我们的高考复习也到了最后的冲刺阶段。傍晚从学校回到家里,吃过晚饭后休息一会儿,然后从八点直到午夜一点埋头学习已经变成了我每天生活的习惯模式。
一月十八日这天晚上,我学习到一半实在太困了,便伏在桌子上打了个盹。大门右手那间我用来学习的四张半的榻榻米房间里点着煤油炉子,暖洋洋的正适合小睡。
不太清楚自己到底睡了多长时间,忽然感到有风进来便醒了过来。我揉了揉眼睛,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靠马路一侧的窗户开着一条缝,几片雪花从那里飘落进来。我感觉有些奇怪,站起来望向窗外,透过从檐下绕过那棵欧亚花揪直到二十米开外的街道上有一串儿脚印。那串脚印就和以前纯子心血来潮跑到我这里来敲窗户时才出来的脚印一模一样。
我赶紧跑到外边巡视了一番周围,雪已经停了,街道在清冽的月光下早已结冻,但是却不见一个人影。
可能在我睡着的那会儿纯子来过了吧?可奇怪的是,她为什么现在突然又跑来我这里了呢?
第二天,我一到学校马上去找宫川怜子。
“时任君现在到校了吗?”
“没有,还没来。”
“你能不能帮我问问她在不在家?”
“你怎么了?干吗突然这么做?”
“我有点儿不放心。”
宫川怜子在这天午休的时候给我带来了回信。
“据说纯子两天前就不在家里了。”
“那她去哪儿了?”
“她家里人也说不知道。”
“怎么能说声不知道就算了呢?”
“也许是到东京她姐姐那里去了吧。”
怜子可能已经习惯了纯子这种忽然不知去向的情况,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神情。连她家人都说不知道她的去向的话,我就更无从寻找了。
管她呢,随她去吧。
雪中的足迹在我的窗外又留了两天,到第三天便已经被凌晨开始下的雪完全盖住了。
报纸上登出《天才少女画家在阿寒湖畔自杀?》这则报道是在那之后十天左右的一月末。
报道中引用她家人的话说,她十六日离家出走后便下落不明了。她在留下来的信中说,她身上带着七千日元现金,暂时不想再踏上札幌的土地了等等。
调查得知,在那之后的二十二日,她入住阿寒湖畔的雄阿寒饭店,二十三日她说去看阿寒湖瀑布出了门后便突然消失了踪迹,一直到二十七日都没有找到她。
紧接着在第二天的晚报上又登出了一则报道,说她在去阿寒之前曾经到过钏路监狱探视过她的爱人殿村知之并交给他所需的保释金。
报道中进一步说明,殿村是共产党的地方活动家,伪装成医生在钏路活动被发现后,已经被逮捕入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