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药过度(第4/7页)
“请冷静一下。”
我安慰着由于兴奋、脖子上青筋颤动的金子先生。
“听您刚才的介绍,您并没有错,所以根本不用介意。但是我想问的是,您太太为什么要拿刀砍您?病历上记载的是突然发作,但我觉得是否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您可以把事情告诉我吗?”我对继续保持沉默的金子先生说。
他微微点了点头:“我的确爱过妻子。但她有时欺负起女儿来异常地歇斯底里。由于她做得过于离谱,我开始袒护女儿,让她不要说得这样难听。真理,这是我女儿的名字,什么错事也没做。正说着,我妻子突然从厨房里拿出菜刀向我和女儿砍来。我女儿腿快先跑了,我想制止她,她却直直地挥刀向我砍来,结果被她砍了两刀,这两处受伤缝了十针。”
金子先生把左手小拇指上残留的伤口递给我看。
“我妻子当时简直就是一个疯子。她平时老实本分,那时却鬓发乱摇得像个疯子,由于我手上喷出血来,我才叫了救护车。”
这时我才了解了事情的起因,但有些事情我还是摸不着头脑。
“但是,您太太平时那么老实,为什么冲您做出如此激烈的……”
“对呀,所以我那时如果不是单单指责妻子,而是稍微体贴地宽慰她一下就好了。而且还和女儿站在一起一块指责她。”
“指责?”
“对,我说你以后不要再说这种无聊的事了,这句话好像愈发激怒了我妻子……”
“那么,无聊的事情是?”
“说起来不好意思,我和妻子之间的关系不太好。不对,我并不是不喜欢她,但是我妻子好像不喜欢我……”
这时,金子先生右手轻轻拍了一下额头。
“我妻子好像不喜欢我过分宠爱女儿。她一说女儿什么,我就为女儿辩护,而且女儿也站在我这一边。所以她觉得我们故意欺负她,我们排斥她、讨厌她这种被害妄想越来越严重……”
“但是,父女之间的关系本来就不错呀。”
“我也这么想,但是我妻子却非常奇怪,总是觉得有一天自己会被女儿取而代之……”
“不会吧?”
父女之间的关系再怎么亲密,和夫妻之间的感情也完全是两码事,怎么会把二者混同在一起呢?
这时,我忽然想到了一种异常的关系。
“是不是你对女儿的喜爱,是一种特殊的喜爱……”
“请等一下。”
金子先生激动地摆着右手。
“我女儿才初中二年级啊。即使我再怎么宠爱女儿,又能做什么呢?最多也只是抱抱她而已。”
“但是,冰见子医生觉得……”
冰见子医生确实好像说过,不能让金子太太回只有父女两个人在的家。
“那个医生很奇怪,是个神经病。”
突然听到金子先生攻击冰见子医生,我心里不安起来。
“她想的事情极不正常。从我妻子刚刚住院到我不久后前来探病,每次她都刨根问底地追问我的家庭关系,结果我妻子变成了眼下这个样子,都是由于我的过错……”
这时金子先生对我说:“医生,”然后又慌忙改口称我,“护士先生。我家里的那位,难道就没有什么好的治疗方法吗?这次我一定把所有事做好,我十分希望我妻子能够早日出院。”
金子先生说完深深地低下了头,我无言以对。
金子太太现在已经恢复得相当不错,眼前的一切症状,可以说都是由于冰见子医生错误用药造成的。因此,金子先生如果真心希望治愈妻子,最佳的方法是冲破一切阻碍,把妻子强行带回家。金子太太眼下当然是处于意识模糊的状态,所以有个身强体壮的男人把她扛出去后,可以相当简单地逃走。为了实现此项计划,工作人员,其实最重要的就是我,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蒙混过关,这件事就能办到。
如果真正为患者考虑,这个方法最好,而且事关患者的生命,可以说是从事这项工作的人义不容辞的责任。不仅如此,虽说不用上纲上线到人道主义这么夸张,但是作为在医院工作的护士,这是责无旁贷的。
这件事应该尽早告诉眼前的金子先生。我虽然这样想,但心里还是一直犹豫不决。我曾经一度想要张口告诉他,却又咽了回去。“真没出息,快说,快说……”正当我想说又说不出口的时候,金子先生无声地站了起来。
“总之,我太太请您多多关照。我只有靠您了。”
即使金子先生这样说,我也只是一介护士,只能服从冰见子医生的指示。
不对,只要义无反顾地把这种上下级关系抛开,坚决和冰见子医生的错误做法进行抗争,一切就能得到解决。就是做不到这一步,只要装作给患者服药,而实际上不让她服用就可以了。做到了这一点,金子太太就会好起来,然后找机会逃脱,一切就都解决了。
想虽然这样想,我却没有付诸实施的勇气,只好默默不语。金子先生问:
“那个,我是不是说了什么失礼的话?”
“不,没有什么……”
“那么我走了,今后还要承蒙您的关照,请多多费心……”
金子先生接着对我行了一礼,然后一转身,朝医院走廊方向走去。他显得比实际年龄老些,冲着他微驼的后背,我喃喃自语:
“对不起。”
望着金子先生的背影在走廊尽头消失,我深深叹了口气:
“好了,结束了……”
我不禁低语,发现自己的话有些驴唇不对马嘴。其实这件事与其说结束了,不如说问题只会变得越来越严重。结束谈话以后,我松了口气,总算渡过了金子先生来访这个难关。
“但是……”
我不紧不慢地走回护士中心,途中我心中暗想:金子先生虽然回去了,但是此时我有必要再确认一下冰见子医生的想法。好坏姑且不论,今后她打算怎么治疗金子太太,此时我更需要仔细了解一下她的想法。
来到走廊拐弯的地方,我突然调转方向,走上刚才路过的、通往二层院长室的楼梯。
这还是我第一次事前没经联系突然闯去院长室,但是现在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来到院长室门前,我按响了门铃,院长秘书深田小姐走了出来。
“有什么事吗?”
“我想见院长,现在,马上……”
也许受到了我急迫表情的惊吓,“请等一下”,她从头到脚打量着我说。
她可能进去和院长商量了一下。马上就出来了。“请。”她打开门说。
一进院长室,先是秘书的小房间,再往里走是一间宽敞的房间,摆着一套会客用的沙发、茶几以及一张大桌子,院长坐在桌子对面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