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之前世今生(第26/32页)

这书房最宝贵的,便是它拥有的书了。

整齐地矗立在架上,一一以背相向。书脊上的名号,也就是书房的名气。

正大光明的文化遗产。经历千百年手泽,它们都目睹世道跌宕兴衰。

《论语》《尔雅》《诗经》《周礼》《礼仪疏》《说文解字》《春秋左传》十二卷、《古注十三经》《周易》《尚书要义》《毛诗训诂传》《史记》《韵镜》、唐诗、宋词、元曲、《通志堂经解》《汉石经残石记》一卷……

空寂无人。

只剩古老的书魂在呼吸着这败坏的空气。

男人和女人一进来,随即关上门栓。

一个是醉态颠狂,一个是情眸眷恋。二人便马上地搅作一团,翻来倒去,忍一时……怎么忍?

只是当单玉莲瞥到满架的线装书后,心中一凛。书,庄严如审判之公堂,阴冷肃穆。书就是一众智者,众目暌睽,旁观她白昼宣淫,千古第一淫妇。

但她来不及抗拒了。

因一番纠缠,玉体掩映在古人的衣衫中间,看得到一点,看不到一点。

Simon只觉欢娱最大的刺激是“偷”。当下把裤链子一拉开,把她的头扯按下去,他命令:

“你替我咂!”

她跪下来,慌乱中仰首看他,他像一家之主地高高在上,她一定要问:

“她们也肯咂么?”

他用力地按她。单玉莲不来,一定要他答:

“你不要找她们了!只要我一个?”

“好。只要你一个。”

“你发誓?”

“哈!”他笑起来,“男人发誓你便信了么?”

不容分辩,他塞进她口里去。她惟有把舌头伸出来。幽怨地……

他很受用,一壁还在得意:

“对了,就这样——与你那武先生有干此事么?”

她除了摇头,只有摇头。屈服于他淫威之下。

她是欲的奴。他是治奴的药。

她肯为他做任何不堪的事。此一刻,她只盼望天长地久。

古代的女人,为了牢笼汉子之心,使他不往别人房里去,也千方百计。用柳木一块,刻自己和他的形象,书着二人生时八字,用七七四十九根红线扎在一处,上用红纱一片,蒙住男像眼,使他只见她的娇艳。用艾塞其心,使他只爱她。用针钉其手,他就不敢动力打她了。还有,用胶粘其足,不再胡行他处。做妥一切,暗暗埋在睡的枕头内。又再朱砂书符一道,烧火灰,搅在艳茶里,哄他吃了,晚夕共枕,鱼水同欢——天长地久,真是费尽苦心。

然而怎拴系得住浪荡子?他们总是觉得“船多不碍港,车多不碍路”。信誓旦旦,到头来都是空言。只在要你的一刻,格外施展,比较用功。

他只顾将她两股轻开,一手提起一足,一手兜起腰肢,极力捉着,徐徐插入,垂首观看重衣掩映下,自己出入之势,不知人间何世。她在他身下,只按捺住,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因这哑忍,便咬着唇,甜蜜而苦楚的滋味。她只张开一线的眼神,看着这个男人。不知不觉,非常地感动而软弱。

她的眼泪流下来。

她含糊地道:

“——我今日——要死在你手里了——”

她的头痛苦地两边摆动。

就在此刻,望向窗前,对面的窗,正正有个人影。一惊——

那是无意中走过的武龙。神推鬼恐,他也在此刻,望向窗前,竟正正地见到二人,激烈而赶急的奸情。那么忙逼,生怕被揭发。终于他见到了!

想不到是真的!

武龙炉火中烧,狠狠地看着这过程,紧握拳头,奋力击打在硬墙上。

单玉莲心头一快。

他见到了!

她发现他其实是痛苦的。当下,自己的痛苦化作欢娱,在这“翰文阁”,她剧烈地扭动,双手乱抓,把烟黄而又珍贵的线装书,古代的瑰宝,子曰诗云,全抓落一地,书页散乱。她又进入一个荒淫的世纪,变得委婉地放荡,痛苦地快乐。她报复地,做给他看!

继续。不要停!

她要他恨她。

你不爱我,恨我也是好的。恨也需要动用感情!

不料,她见到窗外有另外一个人影。

如不合情理的记忆,回来了。她在动荡之中,看见那个人影——他是西门大官人。

他自狮子楼下堕。

缓缓地、缓缓地下堕,至街心。

血花四溅。

架上的书也散乱了。

缓缓地、缓缓地披了她一头一脸一身。

一页一页,上面都刻着:“淫妇”、“达达”、“淫妇”、“达达”……

一切都是浮游昏晕的感觉。

但她意识到——他死了!

她凄厉地喊:

“你不要死!”

她拼尽全身力气推开他。他牛吼似的一声,喷得她湘裙都湿濡了。他喘息:

“你干什么?死就死啦!”

“我怕死!”

“哈哈!”Simon狂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她只觉心惊肉跳!十分不祥。

Simon见她脸上阴晴不定,只管整理好衣装。自己也静下来,无端地有点悲凉。

“我不怕死,我怕老。好日子不长,飕一声又飞去了,一个人老了,就会后悔怎么没有把握。你怕老吗?”

像一张网,忽地把因果牢牢缠着。要把握并不长久的好日子!过去了,如何追得回呢?不管是否得到,起码追过呀。

单玉莲催促他离去。让一切匆匆还原。

他抬头望着她:

“不知为什么,我有时挂念着你。”

门就在此时被踢开了。

武龙自那边屋子,终于忍不住,赶过来,破门而入。但见二人已然分开,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Simon乘机脱身:

“得了得了,就可以拍啦,不用催得那么紧急。”

又向单玉莲叮嘱:

“就照刚才教你的姿势拍照好了。装了身便快点埋位。”

他施施然地,一手轻轻推开武龙,大模大样出门去。

武龙揪着他的衣领,怒目而视。正待发作。Simon不慌不忙地拨过他的手。濒行,在他耳畔道:

“怎么气成这个样子?你是她条‘仔’么?一看就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