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清歌伴月临(第39/43页)

杜小曼心里有怀疑,但只得折返屋内,几个侍女在她身后交换意味深长的眼神。

那厢,雪如匆匆到了影照斋,息夫人正在挑布料,织娘们都立刻躬身退下,拢上房门,留息夫人、雪如和喊雪如过来的那个侍女在屋内。息夫人方才道:“我听闻唐郡主去栖晴轩找王爷了,是怎么一回事?”

雪如道:“也没什么,就是从昨天晚上到早上没见着王爷,可能有些急了。”

息夫人嫣然道:“是急了,还是醋了?”

雪如扑哧笑了:“夫人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另外那个侍女也跟着笑了,三人笑了一时,息夫人方才道:“唉,王爷的脾气啊,真是,一向就喜欢有些性子的,一般贤良淑德的,觉得没趣味。”

雪如道:“这回可是有趣之极滋味万千。不过,这么着,倒实打实已是王爷碗里的了。只是,根本没有的事,都闹成了这样,真要见了那些位……我们还好,夫人可有得忙了。”

息夫人道:“我其实也就多管些你们这些女孩子忙不过来的杂务。王府内帷之事,终是不好过问。我叫你过来,也是想和你说,你回去管束管束那些女孩子们,咱们裕王府对下人不像别处,一向宽松些,可也别松没了规矩,不该说,不该过问,竟也逾越起来了。”

雪如福身应是。

息夫人又嫣然道:“再说,王爷的手段,旁人也不用操心。想想内府那些的当初,现在不都一片和睦?说不定进了京之后,根本就不闹了。”

雪如无奈道:“真这样倒好,王爷似乎想娶这位为正妃。内府闹起来,倒是轮不到我们操心,只怕到时候连在王爷跟前侍候,都……”

息夫人道:“放心罢,刀枪得用在内府,轮到你们这些,得排着呢。”

雪如扑哧道:“夫人总这么风趣。”

杜小曼坐在厅里,只觉得耳根发热,右眼皮直跳,一阵风吹来,连打了两个喷嚏。

侍女们忙道:“姑娘是不是冷了?”赶紧要过去关窗。

杜小曼道:“不冷,可能是刚才鼻子有点过敏,窗户开着吧,外面景色挺好的。”踱到窗边,要看湖景,袖口无意间扫到窗下小几上的一本书,书啪嗒跌落在地,侍女们忙要扑过来捡,杜小曼已弯腰捡起,俯身的时候,胳膊无意中撞到了旁边的灯架。

只听啪嗒一声,然后咔隆咔隆,旁边的一堵墙,竟然旋开了一扇门。

侍女们道:“这是王爷藏书的暗室,因为屋子临水,可能泛潮,所以书都藏在暗室内。”

门内的确是个顶多三四平方的小间,搁架上满满是书。杜小曼好奇地打量,两个侍女上前,挡住她的视线,要把门推上,岂料又一阵风掠过,灌入暗室,搁架上的一个圆筒啪嗒掉了下来,咕噜噜滚出暗室,筒盖掉了,筒内是一个卷轴,滚出了一半。

杜小曼在侍女赶上之前俯身捡起了圆筒,内心不禁冒出一个八卦的想法——这幅卷轴,会不会是,影帝心爱女子的画像?他把这幅画珍藏在室内,只等眼神人静的时候,才偷偷拿出来抚摸……这个屋子,变成其他人无法踏足的圣地!

她的八卦之血沸腾了,忍不住抽出卷轴,展开……

不是人像,是一幅风景画,杜小曼卷起卷轴,塞进筒内,递给侍女,走到窗边站了片刻,叹了口气:“唉,你们王爷总不回来,算了,我还是回去等他吧。”

栖晴轩的侍女福身恭送。

杜小曼离开了栖晴轩,她觉得自己走得很从容镇定,但其实脚步不受控制地越来越快,手心渗出了冷汗。

那幅画,画的似乎是这座别苑的星棋亭夜景。

几支翠竹,掩着小亭,亭外烟波浩渺,半天一轮明月,映照湖中。

画上题着几行字,是影帝那笔风骚又风流的行书。杜小曼只认得出其中的几个字,但凭这认出的几个字,她顺出了那几行像诗又不是诗,像词又不是词的所有内容。

因为,那个晚上,那段歌声,将这几句深深烙在了她的记忆里——

都道好梦消夏凉,总把须臾做久长;转头一望千般尽,人生何处是归乡。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小曼很错乱,很混乱,各种乱。

脑内一片空白,她不禁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几个侍女在后面连跑带喘地追,似乎在说什么,但杜小曼听不见。

有路就走,没路就拐,长廊,月门,嗯,墙,嗯,这边有路……

嗯……花园……

她顺着小路,一头扎进一片竹林,林中,站着一个人。

宁景徽。

他袖着一卷书,站在竹林的阴影中,竹影斑驳,他的面容不甚分明。

杜小曼与他愣愣地对视,脑子终于喀嚓喀嚓,艰辛地转了两下。

“啊,我路过的。你……你随意……”

侍女们气喘吁吁地跟上,立刻低头福身。

宁景徽盯着杜小曼,微微抬手,侍女们一脸尴尬,低头无声无息地倒退离开。

杜小曼想走,但被宁景徽的双眼盯着,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挪不动脚步。

宁景徽开口道:“裕王殿下已上书皇上,要娶你为妃。”

杜小曼大脑当机中,两眼直勾勾地维持着被雷劈了的癞蛤蟆状态,听见宁景徽接着道:“你与慕王爷仍是夫妻,裕王殿下让皇上先赐你们和离,而后殿下再娶你为正妃。”

杜小曼继续怔着。

宁景徽向前走了几步,垂眼看着她:“郡主只是想嫁个男人,终身有托?”

啊?杜小曼仍在死机。

“郡主想要的男人,一生只娶你一个,再无他人。可是如此?”

宁景徽的表情很平淡,声音也很平淡,但杜小曼却感到一股寒凉之气从骨子里蹿起来。

她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

“本阁可以娶你。”

轰,杜小曼的天灵盖再次被旱雷击中,神经抽搐。

“你……你说什么……?”

宁景徽仍是那副好像在谈谈天喝喝茶的表情:“郡主改嫁本阁,算是下嫁。但本阁可以承诺,今生只娶郡主一人,与其他女子,再无瓜葛。裕王殿下并非郡主的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