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爱非其道(第25/89页)

甄意不作声。这话句句刺痛她的神经。

电梯镜里,她的脸变得冷漠,电梯即将到底层,她猛地捶下紧急制停,电梯瞬间停住,红色的灯光一闪一闪,诡异而阴森。甄意回头,光映在脸上,吓人,安瑶不禁后退一步。相对的镜子里,红光与人影无限重叠。

“不好意思,我就是这样自私的女人,不会考虑为谁好,只会为我自己。如果我不喜欢谁,金钱名誉地位一切都无法留住我;可如果我喜欢谁,一切都别想阻拦我;包括我喜欢的那个人他自己。”

“我的事,你少管!”陡然间的戾气叫安瑶心惊。

转身摁键,昏暗发红的电梯重回光亮,她恢复淡定,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她穿着高跟鞋,柔软地弯腰凑近壁镜,微微张口,中指摸下嘴唇上的唇彩,动作相当妩媚。指肚从颧骨抹上去,在眼角绕了个弯儿。唇彩清柔的光衬得她眼睛又黑又亮,满满的风情。甄意抹了好几下,满意了,才慢悠悠直起身,道:“知道他还没主,瞬间就想调情了。”

安瑶面色平静。她知道甄意不喜欢她,她亦如此。她只是不希望言栩的哥哥受伤,更不希望因为他受伤而让言栩不开心。

地下停车场,司机和言栩都上车了,玻璃黑漆漆的看不清。

唯独言格插兜站在车边,甄意认为他是等着和她告别,兴冲冲跑去他跟前站好,仰着头,笑得跟向日葵一样。

言格稍不自然地挪开目光,微微颔首:“再见。”

刚要转身,甄意戳戳他的手臂,笑眯眯的:“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言格跟她走去一边,大概猜到了。自他收到那条短信并点头,甄意从头发丝儿到高跟鞋尖的气场都变了。每个眼神每个笑容,所有细微的肢体语言都在说一句话:他被她盯上了。

性质和十二年前的那次一样。

“刚才我发的短信,问题还没问完。”

“嗯。”言格波澜不惊。

“你有女朋友吗?”甄意一点儿不羞,像少年时张扬,直直对视他的目光,毫不闪躲。

言格没回答。她倒是把他看得死死的,下一秒,咧嘴笑:“就是没有了。”

他仿佛已有预感,知道她会说十二年前那句话:我做你女朋友好不好?

可接下来,她不知想到什么,笑容稍稍收敛,张了张口,脸上露出一丝迟疑,转瞬即逝,继续笑:“嗯,我很开心。”没有了。

这短暂的变化落在他眼里,其实不无失落。但他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两人沉默无言地对视几秒,她想了想,终究还是不舍,慢慢踮起脚,仰头凑近他。

他双手插兜,笔直立着,并没有闪躲。

一寸一寸贴近,他发间的香味让她神思恍惚一瞬,她的唇几乎贴上他的耳朵,嗓音很轻,像羽毛:“言格,等我一下,先不要和别人在一起,好不好?”

言格低眸看她,一瞬不眨,也不吭声。她近在他耳边,鼻息温暖轻柔,掠过他的脖子。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语气像在商量,表情却在高傲地命令。

她从来都是这样,那些年死缠烂打地追他,嘴上说“好不好啦,求求你了”,但其实没有哪怕一丝卑微,就像他天生欠她的债,她是从他身上讨要她应得的。

“答应我,好不好?”她微微张口,在他耳朵尖上轻轻一抿。

她担心他会推她,飞快闪回来。但他不会,表情淡静,其实心底起了波澜。

“就这么定啦。”她超满意他的反应,笑靥如花面对着他,念念不舍地一步,两步后退,袅袅转身,走一步又转回身,“约定了哦。”

言格在原地站了好几秒,才走回车旁。才坐进去,言栩抬头,唤他:“哥!”

“嗯?”

“我喜欢她。”

“谢谢。”车内很暗,言格的侧脸已看不清。

安瑶默然不语。

她明白言栩在对言格表示支持,而言格那句谢谢算是表态。她有点儿疑惑,她以为言栩和言家其他人一样对“甄意”二字讳莫如深。难道是她想错?

汽车缓缓开动,言格刚要合上眼闭目养神,车开过停车场的倒车镜,圆滚滚的凸面镜里,小小的甄意在车后追。“停车。”他命令。司机踩了刹车。

言格摁下车窗,甄意一溜烟跑来,身子探进去,一把死死捉住他的衣袖。副驾驶上有人回头看,言格眼神制止。

甄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劈头就问:“喂,我们刚才没约好呢!你别为了躲我跑去美国毛里求斯埃塞俄比亚之类的地方。这可不行,绝对不行。”

“你穿着高跟鞋百米冲刺就为了说这句话?”他是个精神科医生,但偏偏很多时候搞不懂她脑袋里装着什么。

“呃,你是担心我扭到脚吗?”她很感动。

“……我的意思是不是可以打电话吗?”他们的确来自不同的星球。

“……”甄意对自己无语,“别岔开话题,你可不准躲我。”

“你又不是瘟疫,我躲你干什么?”

甄意的手稍微松开,想了想,又紧紧揪住:“你可说话算话,要是敢玩失踪,我就炸了你们精神病院,把美美栀子他们全放出来。”

言格:“作为律师,说这种话合适吗?”

甄意瘪瘪嘴,彻底松开他,见他衣袖起皱了,又笑眯眯拿爪子给他摸平。言格垂眼看着,没动,也没阻止。等她摸够了,他清淡地问:“这么晚了,没开车来吗?”

甄意一听,难道他要送她?如此良机,当然要撒谎:“没开。”她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表情相当诚实。

言格一眼看穿,说:“嗯,那去打车吧。”隔了半晌,还疑似关心,“注意安全。”

甄意:“……”

浑蛋啊!甄意站直了身子,恨恨地俯视他,在心里磨牙:臭小子诶,等你成了我男朋友,看我怎么收拾你!暖手搓脚捶肩揉背代步坐垫,一夜十三次叫你精尽人亡!

但“臭小子”头都不抬,没看到她咬牙切齿的表情。

甄意毫不介意,弯下腰,冲窗户里摆手,笑得可甜了,像迎宾小姐:“言格,再见;言栩,再见。”

言格稍稍颔首:“再见,甄意。”而言栩低头不理,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