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爱非其道(第58/89页)
这样默契的感觉叫她心中的烦躁消退了很多,问:“你觉得戚红豆应该受到什么处罚?”
“这不是我的职责。”言格平静道,“在我眼里,她是个病人,仅此而已。”
她真佩服他坦达专注的性格。
“一个孩子如果在幼时没被善待,你又怎么能指望她长大了善待这个社会?”
“是啊。”她抬眸,他内心总是平和,所以说出的话才总是克己而宽容。她低头,微微笑了:“言格,你真好。”
夜里的清风从树梢落下来,微凉。树影摇曳,路灯的光随着风晃来晃去。灯光拉出两道斜斜长长的影子,温柔地重叠在一起。
他没回应这句话,看着地上的“她”,心想,也并不是每个不被善待的孩子都会阴暗,报复社会。所以,她才格外珍贵,格外美好。
他继续:“如果一个家里孩子生了病,那整个家庭都是病入膏肓。”
甄意想起刚才他和戚红豆聊天的模样,感由心生:“言格,你一定会是个好爸爸。”
言格微愣,表情微妙,没回应。
甄意揪着手指,嘀咕:“言格?”
“……嗯?”他稍稍犹疑,隐隐觉得没好话。
“其实我基因挺好的。真的。”她扬起头,笑得像向阳花,“乐观开朗,活泼可爱,美丽性感,热情善良……我要是当你家小孩的妈妈,你赚翻了。”
是他赚了没错,但:“小孩会有一些厚脸皮吧。”他说,“甄意,你一口气说这么多形容词,羞不羞?”
“真实永远不会不恰当。”她俏皮地歪头,拿那天在小楼里喝茶聊天时他的话回敬。
那么久的事了,现在想起,似乎茶香都从记忆里飘了过来。他不说了,继续前行,夜幕中,唇角极轻地弯了一下。
走到别墅院子门口,言格停下来:“你先去吧,我等你。”
“你怎么知道我要返回?”
“没有为什么,就是知道。”这话叫他淡淡低沉的嗓音说出来,含义真微妙。
路灯朦胧,微风轻盈。甄意轻轻道:“等我哦,我马上出来。”
返身回别墅,门还没关。佣人和戚红豆都不在了,只剩戚勤勤靠在沙发旁,手里拿着卡片,撕碎了扔进垃圾桶。是言格给她的医院地址和联系方式。
她回头见了甄意,漂亮却淡漠的脸上,风波不起。
“为什么撕掉?红豆需要治疗。”
“戚行远把公司和红豆交给我照顾。她需不需要治疗,我说了算。”她把父亲称为“戚行远”,官方,正式,疏远。
甄意停了半晌,终于问:“戚勤勤,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吧?”
“策划什么?”她坐到沙发上,一双丹凤的眸子斜睨她,娇艳却冰凉。
“小娟娟和艾小樱的死,和你脱不了关系。”
“哦?”
“你恨戚红豆,想除掉齐妙,让戚行远身败名裂,让崔菲坐牢。”说出这些话,甄意脊背发凉,无法想象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子会处心积虑做出这些。
“你很厉害,了解家里每个人的性格,知道什么能惹怒红豆,知道崔菲太在乎势力和脸面,会一错再错把事情弄得更糟,同时她非常在乎红豆;戚行远也是,能为红豆豁出一切。
“寿宴那天小孩很多,为什么艾小樱发现好玩的小树林不叫朋友一起?是你把她骗来的。为什么选择艾小樱?因为她长得漂亮性格刁蛮,容易惹怒红豆;更因为她身份特殊,崔菲不会报警,怕曾经的奸情曝光。
“我猜,戚行远退休想把财产的大头给红豆,这刺激了你。或许你一开始只想除掉崔菲、红豆和齐妙。至于戚行远,你有些犹豫。但他作伪证陷害戚勉,你对他彻底失望甚至憎恨。他时刻准备瞒不住的时候为戚红豆顶罪,你暗示他动机不足,让他把恋童的证据编造好。不然他这么精明谨慎的商人,怎么可能把恋童的猥琐证据留在办公室电脑里和家里?”
“你一直喜欢天马行空的想象吗?”
“不。有人一开始就拍下戚红豆把娟娟踢下窨井的视频,时隔一个月才发布,刚好卡在媒体曝光戚行远恋童变态的时刻。如果提前发布,他就没法替红豆顶罪,你也无法毁掉他。
“你太了解家里的人,猜出崔菲不断挑拨想借戚勉之手杀死齐妙时,你没阻止。因为你知道你弟弟心地单纯柔软,再暴躁也绝不会杀人。”
“巧合。”戚勤勤淡淡道,“阿勉差点儿出事,我就算害所有人也不会害他。”
“你是不会害他。外人看来证据确凿,以你的聪明却很清楚不足判罪。是你告诉他作伪证,让他说泼的是水。你为他准备了一模一样的衣服,他逃走时让他换掉。一个去酒店开短会的人提前准备一套衣服,不奇怪吗?就像他提前预知要弄脏衣服。”
“这是商场的礼仪与谨慎,不管去哪儿都要带一套备用,以免遭遇突发状况。”
甄意道:“是,来自商场的是你,而非戚勉。只不过你没想到戚行远会睁眼说瞎话。在旁听席上看见他指证戚勉,你对他的亲情彻底消失。”
戚勤勤有几秒没说话,抬眸看她,镇定道:“说了这么多,证据呢?”
“不会有证据,因为你根本没参与。无意的几句话,不经意的暗示。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就这样让他们照做。”甄意佩服,更加心寒,“崔菲和戚行远都失去自由,能照顾红豆的只有你,他们甚至不会对警察说你知情。你太缜密了。”
戚勤勤八风不动,面对揭发,不否认也不承认。
甄意很明白,不承认是因为她太谨慎不留证据;不否认则是因为她不屑说谎,并极度自信即使甄意知道真相,也无法把她怎么样。一个女人聪明到这种地步,甄意不知该形容她为强大,还是可怕。
“你为什么这么做?这是你整个家啊。”
“我的家早没了。”她殷红的唇角动了动,闪过一丝极淡的悲凉。这么久,唯一一次透露情感,是在提到“家”的时候。“人家都说,父母是孩子的后盾。现在看来,果然是。”戚勤勤自嘲似的冷笑,“只不过,他也是阿勉的爸爸,却背后捅他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