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爱非其道(第77/89页)

淮生在为肾移植手术做最后的准备,但他神色恹恹,非常悲伤,虽然得到珍贵的肾脏,可那是徐俏的。

淮如蹙眉坐在病床前,不乐意这几人的到访,很排斥:“有什么等淮生做完手术再说。他现在身体很虚弱。”

言栩没听见,浓眉之下黑色的眼睛清澈,深邃,只盯着淮生:“你有个女朋友?”

“是。”

“她的梦想是什么?”听上去很无厘头。

“……跳舞。”淮生眸色悲伤。

言栩点了一下头,他和言格一样,天生音质很醇,很好听,却没有起伏:

“死者的主治医生是我的未婚妻,她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心外科医生,目前只是主刀的助理,但一定会成长为主刀医生,救很多的人,这是她的梦想。可现在因为死者,她再也不敢拿手术刀。”

他这话说得像例行公事,很生硬,不带一星半点的情感。但安瑶扭过头来,看着他的背影,眼睛湿了。

甄意蓦然感动。见过言栩和安瑶很多次,两人从没在外人面前牵过手,甚至不怎么说话,她不知他们私下的相处模式。以为安瑶和她一样,爱得辛苦。可其实不是。安瑶值得言栩喜欢,言栩同样值得安瑶喜欢。

对言栩来说,看一个人的眼睛,和他说话,听他回答,是艰难而惶恐的事。可他愿意为了安瑶这样做。

甄意转念又想到言格。他也是这样。因为她,他现在已经可以做到像正常人。虽然在正常人眼里,他还是很不正常。

刚才那一段是言栩这辈子和陌生人说的最长的一段话,他不太适应,垂下眼睛,停顿一下,又努力抬起来,看着淮生:“你能理解吗?”

淮生点头,不顾淮如的劝阻,决定回答问题。他也问:“你能理解我失去爱人的悲伤吧?”

言栩沉默良久,很诚实地说:“不能。因为我的爱人没有死。”

“……”甄意轻轻摸了摸鼻子。

言栩不觉自己的话不对,问正题:“死者那晚为什么逃出医院和你们一起去酒吧?”

“我们没让茜茜去,她非要跟着。那天是我和俏俏想去。俏俏身体越来越差,很多想做的事都没做……”淮生说到此处,哽咽得发不出声。

病房里悲伤弥漫,只有言栩脸色刻板,不动容,除了是个长相极其秀美的男人,没有一点儿表情。他只揪他的关心点:“这不是你第一次带她溜出去?”

“对。”淮生因为病痛,脸色苍白,“她怕以后没机会,让我隔一段时间陪她做一件……”

言栩不关心,打断:“死者是你女朋友的闺密?”

“是。”

“死者在住院,你为什么带她出去?”

甄意听到半路,觉得不对,才发现言栩不用人名,全用身份代称。

淮生还未开口,淮如见他太累,替他回答:“许茜爱热闹,很疯很贪玩,听我们要去酒吧,吵着要去。她说身体很好,是父母大惊小怪强迫她住院。我们就没在意。她一直都是大小姐脾气,我们都习惯了,她想干的事,谁都阻止不了。”

甄意插嘴问:“之前淮生和徐俏出去,许茜也会吵着跟去?”

淮如一愣,迟疑的工夫,淮生回答:“是。她和俏俏很亲,到哪儿都跟着。”

言栩继续:“那晚她怎么会喝酒?”

“她玩了斗牛表演,下来后就有很多人给她送酒。”

言栩皱眉不解。甄意解释:“酒吧里男人对女人印象不错,就会送酒,许茜在斗牛上表现得好,自然吸引注意。”

言格听言,稍稍走神:他没给她买酒。

淮如帮腔:“许茜是富家女,性子倔。她非要喝,我拦都拦不住,还要淮生劝她。但……”

言栩木木的,问题几乎私密缝合:“她为什么玩斗牛?她有心脏病,你们为什么不阻止?”

淮生道:“她脾气太大,拦不住。”

言栩低眉细想,听见言格淡淡研判的声线传来:“她当时在发脾气?”

甄意微愣,觉得他真是敏锐得连犄角旮旯都不放过。

“嗯。”

“为什么?”

“她本就爱赌气。前一刻还好好的,立马就变脸。”

“谁惹她了?”

“没有。”

言格停顿半刻,换个说法:“你说她前一刻还好好的。”

“对。”

“她情绪变化前,谁在和她说话,说了什么?”

淮生眉毛拧成一团,疑惑:“没什么特别。”

“你觉得不特别。”他的逻辑严谨得可以让人崩溃,“就是的确有人说了什么。”

“我姐说俏俏跳舞好看,平衡力好,如果不是生病,能在斗牛上待整首歌的时间。”

淮如辩解:“俏俏是学跳舞的。”

言格没停:“然后?”

“茜茜说她也很厉害。我们都没说什么。”淮生抓额头,有点抓狂,“真没人说什么。”

甄意却明白了,正是因为大家什么也不说,挫伤了许茜的虚荣和自尊。

出了病房,甄意和安瑶交换目光:这两兄弟简短却天衣无缝的询问让她们心里有了猜想。

可没想,言格对言栩说:“淮如有点紧张,淮生并没说谎,死者喝酒很可能是自愿。”

“啊?”甄意诧异,“我觉得是淮如的阴谋。安瑶,对吧?”

安瑶点头。

“为什么?”

甄意道:“许茜爱和徐俏攀比,听他们说徐俏好,虚荣心作祟,想证明自己厉害。她可能喜欢淮生才三番四次跟着他们。别的男人送酒,淮生劝她别喝,她反而更要喝。”

安瑶赞同:“她或许不知严重性,觉得把自己弄伤,会让男人心疼。”

言格和言栩抿着唇,很费解的样子。言格:“为什么女人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甄意:“……”亏得他问问题可以把人逼得崩溃,在人情世故上却一窍不通!

她刚要说什么,忽然感觉前边拐角有人神神秘秘地往这儿看,很古怪,像偷窥。言格瞥见她的眼神,也看过去,但那影子闪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