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卷 此间有真意,欲辩已忘言(第31/73页)
他微微眯上眼睛,躲避着蒲公英扭过头去,不经意间,唇角极轻地弯了一下。
“言格,你笑啦!”她惊奇地坐起身,眼睛里含着不可置信的愣愣的喜悦。
他躺在草地上,拿手背遮住眼睛,手心落了一粒蒲公英种子。
他是笑了。听她这样夸张的语气,他又不可抑地弯了弯唇角,很浅,却如和风霁雨,月朗星稀。
她再度痴迷,身随心动地扑去他身上,吻住他的唇。
言格,是谁说,如果想让你爱上我,就让你笑吧。所以,我做了好多事情想让你开心,让你笑。
可你一笑啊,明明就是我又爱上了你。
次日早上,言格把甄意送到警署。
司瑰一见甄意,立刻上前问她的近况,见她好好的,也就安心了,又压低声音:“你是自我防卫对不对?”
甄意歉疚道:“我并不记得。”
言格递给司瑰一份文件夹:“这是甄意案发当天的伤情鉴定。”
那天带甄意回深城前,言格早做准备请医生做了鉴定,并刻意略过她在街上和精神病院里受的伤。司瑰翻开看一眼,勒痕、割伤、瘀青、内伤……她走去季阳和陈队身边,低声说:“足够让甄意判定淮如想杀她,符合合法杀人。”
季阳不予置评,问言格:“你知道甄意和淮如之死有牵连,为什么不及时带她来警署?”
言格平静道:“她是我的病人,受刺激短暂失忆且情绪激动。如果带来警署审问,会加剧对她精神的刺激。”
季阳一张扑克脸,看不出究竟是信还是不信。
进去审问室前,言格拉住她的手腕。她疑惑地回头看他:“怎么了?”
“没事。”言格说,大拇指却习惯性地轻轻摩挲她的手背。
警司们都看着呢,甄意心弦微颤。
他眸光清澈:“甄意,不要怕。”她好笑,刚要说我哪里会怕,却听他话未完,“我在这里。”
她心里咚地一下,热乎起来,遂软了声音,柔柔地撒娇:“知道啦。”又俯身凑近他耳边,软乎乎地说,“言格,你现在越来越像一个男朋友了呢!”
言格稍愣,脸微红地抿了抿唇,松开她的手。
甄意进了审问室,所有问题都一五一十地回答,想不起来的则说不记得。季阳说甄意的公寓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对此甄意觉得不解。
言格给她请了律师,所以季阳无法问太多的问题。出门时撞见杨姿从另一间审讯室出来,甄意想起季阳的问题,走上去问:“你是不是私自配了我家的钥匙?”
杨姿冤枉道:“你家钥匙我见都没见过。”
甄意扯扯嘴角,有段时间杨姿工作忙赶不上地铁,晚上住她家。她特意给过她钥匙。她知道无法理论,转身离开,却见到杨姿身后的卞谦。他已经来警署工作。
卞谦看甄意气得脸红,大致知道杨姿的案子,安慰:“算了,她是犯幻想,别和她生气。”
甄意听说杨姿天天来警署闹,说她真和男人发生了关系,说警察包庇言格,警署上下都知道。她更难受,道:“你也不给她辅导辅导,劝劝她,让她别这样了。”
卞谦叹气:“我正在试,不过她很固执。”
甄意和他说了几句,便和言格一起离开。下楼梯时又遇到淮生。
甄意刚奇怪,又想到淮如死后法医会给她做尸检。
淮如从她家阳台摔下去。她不知该不该打招呼。可淮生看见了她,走过来,眼睛红红的,脸色也憔悴:“甄意。”
“淮生,节哀。”
“甄意,我知道你不会杀我姐姐。对不起,我姐姐又给你添麻烦。”他眼里浮起泪雾,“可姐姐也很辛苦。对不起,请你原谅。”
“是我没处理好,没救到你姐姐,也请你原谅。”
淮生拿袖子蹭眼泪,捂着眼睛哽咽:“她一人在外面逃亡太可怜。终身监禁也会被监狱的人欺辱,现在……她死的时候应该没有长久的痛苦。”
甄意看见淮生的手,惊问:“你手上怎会那么多伤?”
淮生拉上袖子,愈发悲哀:“姐姐不在,自己做饭总会被烫伤。”
言格微微皱眉。烫伤?不止,还有隐约抽打或勒到的伤痕,密集而繁多。
回深城的路上,甄意睡在后座,头枕在言格腿上。
“这两天都在睡觉,怎么还是那么困?”她闭着眼,精神不太振奋。
言格低头抚摸她的脸,手指与脸颊间的温度细腻而柔软。他懂她,她喜欢肌肤间亲密的接触,他抚摸几下,她心里不耐的情绪便消弭下去,变得安宁。
“甄意?”
“嗯?”
“因为杨姿而心里难受?”
甄意不搭话,扭过身子委屈地抱住他的腰身:“嗯。”想在他面前装没事,却还是被他一眼洞悉。
她的脑袋紧紧埋进他的腰腹。他稍顿一下,继续抚摸她的头发:“不要难过。”
“唔。”此刻,他手指在她发间抚弄的感觉私密而宁神。他一安慰,她就治愈了,唇角忍不住绽出大大的笑颜。
他笔直地坐着,不知是不是因为外边的太阳,白皙的脸上有一丝微红:“甄意。”
“嗯?”
“你的脸……压在那里了……”
“……”她一动不动,紧紧搂着,“我知道啊。”
甄意原本打算留在K城,可言格邀去他家,便再次回了深城。
细草铺毡,繁花糁径。木舍三楹,花木四合。
一下午,甄意裹着毛毯躺在楼阁外露台的摇椅里,琵琶树下,偶尔合眼睡觉,偶尔睁眼望天。风很大,能吹动她的摇椅,晃来晃去。神思都变得散漫。
气象预报说,罕见的秋冬风暴要登陆K城。森林落木萧萧无边,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如此自然大势的时刻,就该待在最亲近自然的地方。
言格在屋内写字,偶尔看她睡着,再拿一条毛毯给她加上;偶尔看她醒着,端一杯热茶给她;常常……只是走到门口看她一眼,看她在风里发丝狂乱睡颜却安静,看她还在,又拔脚返回。来回数次,甚至可以站在门边看她几十分钟,无只言片语,唯有眸光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