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冻云(第7/10页)
“哦,我正在别的店喝酒呢。”
刚回公寓就满不在乎地往店里打电话,塔野实在不好意思以实相告。
“绘梨子很少请假,今天实在不凑巧,请多原谅。”
只听妈妈桑道歉也没多大意义。
“她打电话请假了吗?”
“她没打电话,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这种情况很少见,说不定又去跟朋友打麻将了。”
“她打麻将吗?”
“刚刚学会,觉得挺有意思,就玩得收不住了。”
原以为昨夜那件事对她造成了强烈打击,或许正独自在家胡思乱想,可打麻将真是令人意外。
“她在哪里打麻将呀?”
“大概在高村君的公寓吧,不过那里没电话。”
“高村君是他男朋友吧?”
“哎呀,您知道啊!”
虽然只是猜测却意外言中,高村可能就是上次绘梨子说过去她房间发号施令的男子。如果绘梨子去高村的公寓打麻将直到深夜,那可就不能容忍了。
“她品行不好吗?”
塔野有些恼怒,不禁脱口而出。
“哎呀,怎么这样问?”
“在男人房间里打麻将到深夜……”
“那样做不可以吗?”
“那怎么可以呢?那可不是女孩子该做的事情呀!妈妈桑毕竟是她的监护人吧?”
“算是吧……”
“那孩子是正儿八经大学教授的千金吧?”
“您了解得很详细嘛。”
“上次听她讲过。”
他本想说还知道妈妈桑跟绘梨子父亲的关系,但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你可不能让那女孩学坏了呀!”
从自己的立场考虑,其实说这种话并不合情理,但他现在只是出于对那个男人的嫉妒而滥发议论。
“总而言之,你可要严加监管啊!”
“不过,她未必就是在打麻将,而且打麻将也未必就不好……”
“那倒也是。”
塔野发现自己的话说得有些过头,于是稍稍冷静下来。
“要是能联系上的话,我让她给您打电话吗?”
“哦,倒也没那个必要,只是我想交给她一样东西。”
“给您添麻烦了,实在抱歉。”
看样子妈妈桑棋高一着,虽说做的是陪酒侍客的行当,但在谦恭应酬之间就已摸透塔野的心思。
塔野放下听筒原地伫立,用手支着下巴露出失望的神情。
绘梨子去哪儿了呢?以为她在这里时却在那里,以为她在那里时却在这里,简直就像高丽鼠般难以捉摸。总而言之,她似乎跟从前那种一旦以身相许就黏住男人的女子不太一样。昨夜以身相许,今天就忘掉耳坠去跟其他男友打麻将玩。在塔野以前所见女子当中,从未有过这种类型。
如今的年轻女子实在难以理解。
他想,像这种品行不端的女大学生随她去吧!让她遇到不三不四的男人上当受骗,搞得焦头烂额才好,到最后哭天抹泪的只能是她自己。
可是,他想到这里又一转念,觉得还是应该想方设法把绘梨子吸引到自己身边来,甚至想到如果绘梨子愿意投靠自己,哪怕倾尽自己的后半生也要守护她。
可能是因为爱情,总之塔野的感情摆动幅度相当剧烈,神魂颠倒简直不像大企业的分公司经理。
他坐在沙发上再次拿起红耳坠。
喜欢一个女人怎么这么累啊?就算坠入情网也才是第二天,从初次见面那天开始数也就是第十一天,可仅此就已感到身心俱疲。这类麻烦事情以前也曾经历过很多,看样子跟一个人恋爱比做一件繁重工作还要累。
年纪大了就不适合恋爱——这种看法与其说来源于思想成熟,莫如说根本原因在于精力已经枯竭。
说到底,自己之所以完全不适合拈花惹草,或许首先就因为自己精力不足。
总而言之,看来今晚还是适可而止地按时就寝为宜。
塔野十分扫兴地站起身来,这时电话铃响了。
可能是绘梨子!塔野赶紧拿起听筒。
“喂!”
听筒中女子的声音几乎被激烈的奏乐声淹没。
这就是所谓的“摇滚乐”吗?乐曲声来自某个嘈杂的场所。
“叔叔!”
句尾上扬的柔顺感无疑是绘梨子的嗓音。
“你在哪里?干什么呢?”
塔野朝话筒中呼喊,像是感到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我在喝酒,喝醉啦!”
“那怎么行?你可要清醒啊!你跟谁在一起?”
“男孩哦!”
“你醉成那样不要紧吧?”
从绘梨子的声调听出她已酩酊大醉,如果是跟男孩待在GOGOBAR[1]里就更危险了。
“你最好马上离开那种地方!”
“可我走不了路啦。”
“走不了路?”
“我头晕眼花站不起来了呀……”
绘梨子说话句尾拖长,听上去已是烂醉如泥的状态。
“你要挺住啊,挺住!”
“叔叔来接我……”
“现在?”
塔野看看表,时间是十一点钟。就算能赶去接她,可跟她一起的男友又是什么情况呢?
“我去可以吗?”
“叔叔忙吗?”
“不,我倒是不忙。”
绘梨子跟男友在一起却叫别的男人去接她,塔野实在搞不明白这是什么心理。
“哎,叔叔来吗?”
“当然要去啦!我马上就去,地点在哪儿?”
“南六条的奥林匹亚大厦三层。”
塔野赶紧写在记录本上。
“店名叫‘梦普奇’,意思是‘我可爱的人’哦!”
“梦普奇?”
如果是英语的话塔野还行,可法语就不灵光了。
“那我马上就去,你就待在那儿,千万别动啊!”
“OK啦!”
电话突然挂断。
她没去“可乐必可乐”上班,果然是跟男孩在一起。
塔野想象着烂醉如泥的绘梨子和她身边喝酒的年轻男子,脱掉睡袍再次穿上衬裤和西装。
五
绘梨子所在的酒吧很快找到,位于薄野六条的五层建筑,三楼就是那家“我可爱的人”。
塔野刚刚推开蒙着黑皮的门进去,立刻就被喧嚣声和人群热浪镇住了。
在微暗照明的深处,一个男子手拿话筒正在唱歌,顾客们随意地坐在他周围弹着吉他,敲着康茄鼓,摇着沙锤,还有人随着话筒的声音边唱边踏响地板。
整个店内的男客女客似乎都沉醉在歌声当中。
塔野在喧嚣的昏暗中环视,寻找绘梨子。
所有的顾客都留着长发,身穿多层衫和牛仔裤,乍看不知是男是女。在如此昏暗的场所里竟有人戴着墨镜,总之不像是塔野这个年纪的人该来的地方。
“您请!”
一个年纪轻轻却蓄着胡须的服务生迎接他进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