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雏凤鸣 第十七章 只待牡丹开(第4/5页)

单嬷嬷有些担心:“世子爷是极好的,不过,奴婢为这个也有些担心,你看世子爷刚才对表小姐,分明是呵护备至。这要是等将来大了,对表小姐真生出情愫,兄弟两个岂不生出嫌隙?”

“瞻壑自小凡是瞻儿喜欢的,他都不喜,这回倒是难得兄弟俩都和清儿投缘。我倒不担心这个,他是但凡看到漂亮的就移不开眼睛,你忘了上回他看见崔白那幅《双喜图》,喜欢得什么一样,听说整整一个月,除开吃饭睡觉,都在看那幅画,我看啊,他是把清儿也当成一幅画在欣赏了。”

听太子妃这么一说,单嬷嬷也笑了:“您说世子爷这脾气像谁?金银他嫌是俗物,只爱这些字画花草,说是看着就让人高兴,说这些不会说话的物件,比人更通心意,这也幸亏是生在皇家,要是在那需要挣功名光宗耀祖的家里,还不知怎么挨打呢。”

太子妃听了却叹口气:“他要不是因王妃护着,父皇、母后看顾,也不会少挨打,汉王几回都气得骂他孽障!其实对王爷来讲,又不靠功勋,又不挣家世,富贵闲王,瞻壑这样才当得起,汉王是看不穿,他呢,又太早通透了!”

单嬷嬷不明白:“这样不好吗?对长孙殿下也没威胁,世子爷自己也开心。”

“好,若他今年有个三十来岁,倒真是好,可他才十三岁啊,这个年纪就看破这些,未必是福。”

单嬷嬷不以为然:“您过虑了吧?我看他在长孙殿下跟前,还有和表小姐,都是小孩子心性,就是和那杜若,以前您见他和哪个丫鬟这么急眼过?这遇到对上眼的、投缘的,他也就本性毕露了。”

想了想,太子妃说:“嬷嬷说得也有道理,杜若那丫头平日里不吭不哈的,璇玑几回说起她,都直赞她稳重知礼,没想到今儿个这么出挑,胆儿够大的,这点,像她的主子。”

“这不就是太子妃平日说的,人人都有很多面,不能只凭一面印象就下判断,识人要明,用人要善。”

太子妃站起身:“说了这半晌,有些累了,嬷嬷陪我到园子里转转,听说王良媛这些天胎象有些不稳,我们看看她去。对了,苏嬷嬷家里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吧,清儿那里,没了云实,她又一直没过去,过几天的花会上,可别出什么乱子。”

单嬷嬷扶住太子妃说:“您放心吧,说是明儿个就能回来,误不了花会的事,保准让宫里的各位娘娘,各家王妃、夫人们,尽兴。”

“本来这花会每年都是中秋才办,今年不太平,说不定到时皇上又要出去,到时大家都没心思,所以按两位贵妃娘娘的意思,提前办。这一提前,就少不得人仰马翻的,你们可都要多盯着点,别叫人浑水摸鱼。”

“按您说的,以前陈司闺、李司闺是三天回禀一次这府里的情况,现在改成天天都回,她们手下的掌正、掌筵、司馔、掌食、掌医、掌园几个有点儿差错,都能查出来,太子妃您就放心吧。”

“说是各司其职,可那些个掌正、掌园的,手下还有女吏,又有管事嬷嬷,婆子媳妇小丫鬟的,还关系到外面的管事、采买、小厮,这一层层的,不管哪层出了差错,等我们知道都会晚半天。你们不光要听,还要去看去查,有什么事情,不论时辰都讲给我听,可不能瞒着我,等着看笑话的,甚至给准备笑话的人多着呢,叫她们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花会办好了,人人有赏,办不好,该是谁的错,一个都不会轻饶。”

太子妃这一句,是站在花厅门前说的,门口候着的玬桂、珠馥、珮兰听了,都齐声答应:“太子妃殿下宽心,别说是嬷嬷她们,就是奴婢几个,也整天盯着呢,娘娘只管安心。”

“你们人人都叫我安心,我这心反倒安不下来,大家都觉得没事的时候,最容易出事。总之这段时间辛苦些,都给我睁大些眼睛。像今儿个瞻壑出这事,本就不该的,瞻壑进了内宅,竟然垂花门前没有小厮交代,进来后丫鬟一个都没陪着。虽说他是在这内宅跑惯的,但这年龄一天天大了,府里又有几个小姐,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一会儿珮兰给查查,这差池出在谁手里?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别以为这阵子风平浪静的,就打瞌睡。”

珮兰上前一步答道:“太子妃殿下既然问起,奴婢正好给您说说,原想着是小事,我这儿罚过就算了,您这么一讲,奴婢倒不敢做主了。”

听珮兰这么讲,太子妃脸上又有了笑意:“行,你既然已经查过,我就不过问了。你们几个这两年办事很叫人省心,都这么事事想在前面,我也能多睡几个安稳觉啦。”

玬桂笑着说:“这都是嬷嬷几个平日里点醒得多,殿下又肯调教,信任我们,所以胆儿也大了,气也粗了,多少能挡着点事。”

“好好,这样下去,你们几个早晚都能当管事嬷嬷,也不枉在我身边调教这些年,有中意的人了,你们可得明讲,别等我乱点了鸳鸯谱,事后再埋怨。”

玬桂几个都羞红了脸,珠馥嘟着嘴说:“看太子妃殿下说的,这还得几年呢,难不成您想早早赶我们出去?”

“不敢,我是不敢留,姑娘大了,早晚要嫁人,留着留着,就成了冤家。”太子妃调笑道。

边往聚芳院走,朱瞻壑边和孙清扬聊天,璇玑、琉璃和两个小丫鬟不急不缓地跟在后面。

“……八岁那年,我到山上找野牡丹,天黑了,住在山里,傍晚爬到屋顶上看星星。凉凉的夜风中,黛蓝色天空里,璀璨明亮的银河仿佛有水流动着,星辰熠熠夺目,耀耀生辉,如同宝石般缓缓散开,好看极了,那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星空。那样的星光,那样的夜晚,也就寒山子那首‘众星罗列夜明深,岩点孤灯月未沉。圆满光华不磨莹,挂在青天是我心’才配得起。当时我还在屋顶上舞剑长歌,结果掉下去摔断了腿,养了三个多月才能动,不过,我一声也没哭。”

说完,朱瞻壑期待地看着孙清扬,以为她会夸自己用词精准,把银河美景描绘得如在眼前,或者夸自己勇敢,八岁时摔断腿都不哭。

结果,孙清扬煞风景地问:“可是壑哥哥,你到屋顶上去看星星,干吗带一把剑啊?”

朱瞻壑像被扎破气的球,没精打采地回答:“我是手中无剑,心中有剑。”

孙清扬庆幸地看着他说:“幸好不是真拿着剑舞,不然从那么高的屋顶摔下去,多危险呀。连走路母亲都不许我手里拿尖锐的东西,说是万一摔着再扎到哪儿,会要命的。那样的话,清扬今天也就见不着壑哥哥了,真是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