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丹凤翔 第一章 雨夜近危栏(第3/5页)

王安也是永乐帝跟前得宠的,永乐八年时,皇上还曾派他监军都督谭青营中军事几年,皇上对他的信任不亚于黄俨。

看出是他们,王安高兴地说:“皇上这会儿刚醒了,正好药就到,快进去吧。”孙清扬等人走进去,果然永乐帝已经歪靠在明黄色的织金重锦引枕上,等着喝药。

孙清扬将药盅拿出来,递到永乐帝的手边。

永乐帝轻触了一下药盅,看了看王安:“有点烫,你们先下去,朕和王公公说几句话,一会儿就喝。”

有点烫?明明是温热得恰好呀?

但孙清扬可不敢反驳,她不敢,后面拿着盛药盅食盒的杨宁就更不敢了。

两人齐声应道:“是。”

退到了御榻所在的帐幔之外,和那些个立在那儿,随时准备听从召唤、伺候的宫人们站在一起。

见孙清扬出来,那些个人都朝她行礼,已经将汤水从御膳房拿过来的锦葵低声笑说:“太孙嫔,今儿个炖的是牛蒡乌鸡汤,奴婢特意让御膳房多做了些,一会儿您也喝一碗。”

牛蒡乌鸡汤,能够通十二经脉,除五脏恶气。孙清扬听了笑道:“多谢你,费心了。”

她在乾清宫里侍疾,对内侍宫女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还时不时会给他们一些碎银子,感谢他们辛苦操劳,所以乾清宫的奴才们,也都对她很礼待。

突然,“啪”的一声,帐幔里传来药盅被打翻在地的声音。

忽然天地间一片白光,照得只是点着烛火的殿里一片通明,跟着是一阵炸雷响过。

就在白光闪过的那一瞬间,孙清扬,还有其他人都看见了,帐幔上映着两只手掐着自己脖子的永乐帝的身影。

还没等她们回过神来,就听见王安急急喊道:“皇上!皇上您怎么了?来来,快来人——”

所有人都惊慌地跑进了帐幔里,只见药盅已经在地上摔得四五分裂,只有一点点药渍在地上,显然,永乐帝已经将药喝了下去。

御榻上,永乐帝满脸通红,双手扯着自己的衣领,用力掐着自己的脖子,面色潮红,像是要把自己掐死一般。

“皇上?”

孙清扬等人都惊骇莫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皇上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王安已经在扳永乐帝的手,见愣在下面的人,连声喊:“还不来帮忙?”

这时候永乐帝的双手突然不掐自己了,他双手突然使劲推了王安一把,王安冷不防,被他从榻前推倒在地上,一屁股坐在了药盅的碎瓷片上,痛得倒吸一口冷气,又连忙起身,吩咐道:“快,扫了去,小心别扎着皇上。”

随着他的话音,永乐帝已经倒在了榻上,昏迷过去。

“皇上——”

“去请太医,快去请太医。”孙清扬一边吩咐人去请太医,一边问王安,“王公公,皇上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王安一脸惊恐地说道:“皇上刚才喝完了药,没多久就说嗓子痛,然后就把药盅给摔了,接着就掐自己的脖子,然后——就成这个样子了。”

“药?难道是药有问题?可这药和平日里皇上喝的,没有区别啊,刘院使今儿个还看过,说是再服几剂,皇上就能康复了。”孙清扬惊慌不已。

皇上突然昏迷,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除有人去叫太医,还有机灵的就去通报了各宫妃嫔们,还有人去慈庆宫里,报知太子。

不多时,三宫六院都知道了,永乐帝用药之后突然昏迷不醒。

等到刘院使赶过来的时候,乾清宫里已经站满了人,有些个胆子小的,已经在那儿低声哭泣了。

四个共同处理宫中事务的张顺妃、王贤妃正急得团团转,倒是陈丽妃和龙惠妃还镇定一些,正在那儿低喝哭泣的妃嫔:“皇上还好好的呢,你们嚎什么?小心皇上听到了烦。”哭泣声就低了下去。

见刘院使给永乐帝诊完脉,一脸的沉重,四妃又惊又怕,龙惠妃第一个开口问道:“刘院使,怎么会这样?你快说说,皇上到底怎么了?”

像是在考虑如何说,刘院使沉吟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回娘娘,皇上方才喝的汤药里,好像有什么不合适的东西,以致皇上神志不清,昏迷不醒,这样下去,只怕皇上有性命之忧啊。”

“药?什么药?刘院使你快查查,这药里究竟有什么?”王安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碎瓷片,上面有些药渍,“刚才药盅被皇上摔碎在地,我怕皇上起身会扎着他,已经叫人扫了干净,但因为担心有事,所以还留了一片。”

刘院使接过碎瓷片,闻了闻,惊慌失色:“这药有毒,皇上确实是吃了这药才昏迷不醒的。”

孙清扬吃了一惊:“刘院使,这药之前我用银匙尝过一口,没什么事呀?”

“这药对平常人没事,但皇上喝下去,就成了催命的毒药。”

陈丽妃一听此言,厉声喝道:“今儿个这药是谁煎的?”

小内侍杨宁连忙跪在地上:“是奴才,奴才煎的,但这药材都和平日的一样,奴才再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里面做手脚啊。”

陈丽妃面如寒霜,冷冷地说道:“今儿个是怎么煎的药,你仔仔细细一五一十地说来。”

周围静了下来,大家都看着杨宁。

杨宁被四周的静穆给吓着了,先前因永乐帝突然倒下吓得苍白的脸色,越发没了血色,连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哆哆嗦嗦。

“奴才陪太孙嫔从龙惠妃娘娘处回来,就开始煎药,药材都是太医院直接送过来的,有侍卫看着,煎药的中间半步也没有离开。”杨宁话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像是有些犹豫,然后补了一句,“药快煎好的时候,太孙嫔说要尽些孝心,让奴才走开,她亲自看着药罐,药煮好之后,太孙嫔还用银匙尝了尝,说是味道有些发甜,奴才见那银匙也没变色,就说可能是甘草的成分好,所以甜了一些。”

孙清扬诧异地抬头,虽然杨宁其他的话,都没有说错,但自己何曾在中间亲自煎过药?

她开口道:“小杨子,我并不曾煎过药啊,你是不是记错了?”

站在孙清扬身后的桃枝抬头看了她的侧脸一眼,露出愕然之色,然后似乎觉得自己神情不对,立刻继续低头垂首。

杨宁也愕然地看着她,然后掩饰似的想了想:“许是奴才记错了,可能是昨儿个太孙贵嫔的事,奴才记到您头上了。”

一旁将几人神情看得仔细的龙惠妃忍不住喝道:“这样的事情也能记错吗?皇上如今可还昏迷不醒呢,刘院使都说了,是药上出的问题,要是药材没问题,中间又没有别的人碰过那药,就是你做下的,还不快快实话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