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无尽光年 Chapter 03 致我们唯一的青春(第9/15页)

很奇怪,今天选的见面的场所,换了。是在单独的包厢里。与四周用屏风隔绝开,座位与座位隔得很开,只有一盏光线温和的深黄色的台灯开着。在安静的黑暗里,映照出一米范围里的光明。恰恰足够桌子对面坐的人,看清楚对方的人。很轻的背景音乐,几乎难以辨认曲调。林栖的心,忐忑不安。

大概,雷阿姨已经知道自己和重深之间的缝隙。可是,雷阿姨为什么要带着这些资料。口袋是普通的牛皮纸袋,看不出来里面装的什么。雷夏喻刻意小心不用医院字样的东西。她不希望其他人知道关于重深的情况。

“阿姨……是什么?”林栖觉得这个普通的口袋,似乎装着无穷的魔鬼。好比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这是重深的妈妈特地让自己看的。所有的困惑不解都会在里面找到理由吧!重深神神秘秘的难过,以及不好自己亲口告诉自己的话,还有自己不可逃避的命运。

努力地回想,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唯一做错的,早已经获得了奶奶的谅解、景瑞的谅解、重深的理解。如果注定要分开,也要给一个清晰的解释吧。自己无法接受重深的解释,那么就由他的妈妈出面,是这样的吗?泪水聚集,随时都会洋溢而出。

“林栖,先不要难过,也不要哭。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这些是专门给你看的。”

“有些东西,我也看不懂,不过,只需要看结论就可以了。好吗?”雷夏喻还是语调轻柔,充满镇定。

白色的文件纸,被取出,摊开。水滴,来自悲伤的水滴,落在文件的字迹上,泛出深蓝色,墨绿色。用不同的颜色打印的字句,清楚得突出“narcolepsy”。

“日间发生的严重性睡眠失常。患突发性睡眠症者,可能在日常生活中的任何时间突发,可能发生在行路中,可能发生在谈话时,也可能发生在开车时驾驶座上。”

“因此,患此症者日常活动中难免发生危险。”

危险……可以想象到此种危险。当前治疗手段……复杂的文字术语无法看懂,也渐渐被泪水模糊。手术……

手术风险评估:常见并发症,可有效避免。脑部手术……部分神经可能损伤,导致局部或大部分失忆……

终于明白了。全部明白了。

在车站,他的睡过站。因为蛋糕的丢失,造就了他们的认识。进入学校,特意要求到同一个班级,再次见面,重深也是沉睡。和景瑞吵架,他在天台下的楼梯间睡着了。有时候会撞伤了身体,那必定是突发睡眠,摔倒的缘故。还有,日渐悲伤的眼睛。现在可以确定了,那悲伤,是无法继续给自己爱的悲伤。

还有莫名其妙的问题,关于以后。他几乎不愿意考虑以后。是因为,所有的考虑,都会因为最小的意外,而全盘泡汤化为泡影。

林栖猛然抬头。那个大雨倾盆的黄昏,自己在重深背上的时刻。承诺会去看再盛开的睡莲,玩游戏的亲吻……仿佛二十场电影同时在脑海里放映。每个视线所见的角落,都是重深的片断,和重深在一起的细节。铺天盖地无所遁形。

现在,泪水太过浓郁。林栖已经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只可以听见坐于对面的夏喻阿姨的声音。

“重深的父亲,离开的时候,是后面一种……情况!”

“这样的重深,你愿意永远爱他吗?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吗?

“重深的生活,或者是一直有人监督被人保护的生活。我知道,那会无比痛苦。再广大的世界,也会变成监狱。人越长大,越是渴望着自由。

“他会变得烦躁、绝望。会折磨自己,也折磨身边的人!但是,爱着他的人,一定不可以放弃。重深的父亲……就是那样的……

“或者,他会在自由当中,遇见任何危险。那种随时出现的睡眠,没有人预料得到后果。”

沉默,漫无边际的沉默。极夜的沉默。

“也许,重深会忘记过去,很多的过去。忘记你。甚至,忘记作为妈妈的我的存在。但是,我们有血缘,容易重新建立……”

都明白了。林栖一听就懂了。这个世界上,可以分开爱的,只有不爱。只要有爱。无论疾病、贫困,死亡,都不可放弃。无论如何,我都要和重深在一起。那么,勇敢地继续爱下去。因为,是自己选择了爱一个人。那个人,就是重深。不是全世界任何别的男孩子。只是重深。这是自己的选择,选择了,就不会后悔的。

“无论如何,我都会和重深在一起!”林栖的声音带着凝聚的力量。

“即使,我会被他忘记,我也不会后悔!

“因为,我还是可以继续爱着他。即使他……以后可能喜欢上别的人。

“我只希望,他可以恢复正常的生活……”

再度沉默。已经恢复平静的沉默。最痛苦的是辗转反侧为选择而烦恼的夜晚,是不知道缘由的猜测与怀疑的夜晚。现在,都结束了。

雷夏喻的手,覆盖上林栖放在桌子上的手。许久,她拨打了手机里记录的第一个号码。也是最重要的号码。

“重深,是妈妈。”

“妈妈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林教授通知了妈妈,narcolepsy,有了新的治疗手段。”

告别是沉重的。

“我只是去做个手术嘛。”重深微笑着。

景瑞、林栖、蔡健、小羽,围绕着大餐桌坐着。只有小羽依然困惑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顽皮的小孩,在这样的氛围里,也会机灵地乖乖的了。一向乖巧的小羽,就更加默默地看着哥哥姐姐们。

重深的手心里,是滚烫的林栖的手。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圣诞节了呢。刚好,林教授说一个月可以恢复得差不多。

“怎么以前都不告诉我们?”

“现在知道,也不算晚啊。我也是知道不久。”重深好像没事人,好像做手术的不是他,而是别人。

“时间定了吗?”

“两个星期之后,这两个星期还要做全身的检查,和准备工作。”

“你真的决定好了?”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