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ry XI(第4/7页)

  还是棋童每次必赢,但他们有了更多的时间对话。

  昆塔斯了解到,棋童的父母早就死了,它被过继到远亲的家里。因为眼睛看不到,家人对它的态度很恶劣,经常打骂它,更是反对它做棋士。最后的一次冲突里,姑妈用铲草的铁锹劈头盖脸地砸向它,它怕自己被打死,只好带着棋盘跑出来。迷了路,不小心卷入了莫名的枪战里,为了不被伤害,又跌下了山崖,于是伤痕累累,不知怎么就走到了昆塔斯的宅邸。

  昆塔斯想了想,前段时间确实该隐的人杀到过这附近。昆塔斯觉得很烦闷,更觉得血族部族间这么打来打去的实在是糟透了,不仅把美好的生活弄得乌烟瘴气,更是让他连下棋的时间都没有了。但除了这么打下去,又似乎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昆塔斯在心里发着牢骚,此时棋童的招数又变得愈发凌厉了起来,不等昆塔斯反应过来,自己就又落入了它的布局。他狼狈地移动着皇后招架,只听到它又喊了一声,“Check”。

  皇后被调开,三个方向,王被死死将住。昆塔斯很不爽,他抬起头来看向小棋童,心想若它要是流露出半分得意的神情来他就直接把它扔到厨房。可棋童没有。它看起来像是人类十六、七岁的女孩,短短的深栗色头发,象牙色皮肤,相貌虽然算得上清秀,但和昆塔斯的西西里美少女们比起来又远远不值特别一提。她闭着眼睛,神情好像一个修炼多年的老僧,谁也猜不到她心里在想什么。

  起先的不爽好似水泡般缓缓消逝。昆塔斯懒洋洋地往后一靠,轻轻地说,“棋下得不错。”

  棋童抬起头,虽然闭着眼睛,但昆塔斯能感到她的聚精会神,她摸了摸棋盘上的棋子,轻轻地说,“你的心里有顾虑,限制了棋路。”

  昆塔斯一顿,本来喝了一半的鲜血,也放了下去。

  “棋的胜负,取决于‘无’。无欲则无所求,无所求则无畏,无畏则战无不胜。”棋童的声音清脆而明亮,“而你不仅作不到‘无’,你的心里还总是有好几个目的。想要保住皇后,又想保护住其他的臣子,又舍不得放弃进攻的念头,所以输了。若你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其它的事情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昆塔斯看着它好一会儿,突然露出獠牙笑了起来。他的牙齿上挂着丝丝鲜血,那狰狞的样子几乎盖去了他俊俏的模样,他捏着棋童的下巴,拉到自己身边来。它虽然看不到,但却可以嗅到昆塔斯身上的血腥气息,“我说过,你输了我就会杀了你,你不怕么?”

  他的声音低沉而听起来充满了食欲,就好象准备进食的狮子发出的低吼,而他也确有此意。一个有趣的玩具,却似乎开始挑战了他的权威,昆塔斯没遇到过这样的人,而正因为没遇到过,就会觉得不安、就会想要消除。而棋童的面容还是如常的平静,昆塔斯感到困惑。就在此时,它慢慢地说,“我不怕。因为我是不会输给现在的你的。”

  昆塔斯的寿命并不算短,两百年,是眼前的宠物的十倍有余。但他却从未见过这样的生物,捏着它的脸他思考了一会儿,终于松开了手,把棋童推到一边,又端起了那杯鲜血。

  “摆棋。”

  【5】圣 印

  但后来的数天里,昆塔斯一直无法战胜小棋童。

  闲来无事便与它对弈几局,已经逐渐成为了他每日必做的功课。长老们对棋童的存在开始觉得碍眼是在那一天——长老去昆塔斯的书房商量军情时。虽然继承着长老的职位,昆塔斯的幕僚们从外貌看都是十分年轻的。这位肯特,比昆塔斯年长了一百岁,看起来却还像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那天,他一边敲着门一边走了进来,口中念念有词地说,“昆塔斯大人,该隐的人又出动了,我们需要一批……宠物还在?”

  彼时昆塔斯正在例行地与棋童对弈,看着长老进门,并没有让它回避的意思。肯特习惯帮昆塔斯打扫垃圾,包括他看腻的书、尝了一口不喜欢的食物、或是缠人的女孩儿。于是他停止了汇报,走进屋里,一手拎起宠物的胳膊,好像处理大型垃圾一般,自然地将它往门外拽去。

  棋童什么都看不到,它被长老冰冷的手拽着,踉踉跄跄地向外走去。眼看就到了门口,昆塔斯突然无精打采地说,“那是我的宠物,你要把它带去哪里?”

  “可是……”

  “留下。”

  肯特无可奈何地松开了手,棋童咣当一声摔倒体面上,磕到了膝盖,疼得稍微咧了咧嘴。那一刻,肯特看到昆塔斯的眉头皱了皱,直到棋童摸索着站了起来,他才又放松了容貌,看向肯特,“快说。”

  “什么?”

  “你不是有军情汇报么?”

  肯特又看了眼棋童,无可奈何地抬起头,一五一十地向他汇报该隐的动向。那是一次十分惨烈的交锋,杰埃让家的势力又向南方扩张了数公里。而即便如此,昆塔斯的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轻描淡写地在地图上布局着,讲述着下一次进攻的方向。至于那个小棋童,它摸索着走回了原本的位置,静静地坐在一旁,仿佛它不仅看不到、也听不到双方的对话。

  通过这件细小的事情,让肯特开始对这个瘦小的人类关注了起来。昆塔斯每天都会花两个小时和它对弈,但从来没有赢过——它只是一个年纪不过十几岁的黄毛丫头,以昆塔斯的智商和年岁来说,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而更令肯特不安的是,棋童与昆塔斯太接近了,肯特担心,对昆塔斯而言,棋童已经不仅仅是一个餐前的消遣品。

  在某一个漆黑的夜晚,肯特带着昆塔斯西西里的十三位美少女涌进了他的书房,女孩儿们嬉笑着、半撒娇半强迫地把昆塔斯拉扯出去,肯特则安静地留在他的身后,仔细地打量那瘦小的棋童。灯光暗着,外面也没有月色,一片静默的黑暗,它抱着膝盖,静悄悄地坐在屋子的一角,看起来脆弱得不赢一触。但肯特知道,越是强大的东西,往往摧毁它的就是看起来最为脆弱的存在,就好象硕大的木制建筑会崩坏于细小白蚁的侵蚀一般。

  在肯特眼里,这可疑的小棋童,就是有可能摧毁昆塔斯的白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