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ry XI(第5/7页)

  在一切没有太晚之前,他要亲自动手,消除这个威胁。想到这里,长老的双眼泛起了血红的眼睛。他露出了獠牙,毫无犹豫地走向屋子角落的棋童——

  棋童听到了脚步声,却立刻辨认出那不是昆塔斯。它本能地意识到了危险,遂抱紧棋盘,警戒地想要站起来,向屋外的方向跑去。但盲眼的人类孩童怎么可能比得过肯特的速度,肯特轻易地转过身来,伸出手臂,细长而有力的手指飞速地抓住了棋童的衣服,将它一把拽到了自己身侧。随即肯特张开了嘴,獠牙毫不犹豫地向棋童的脖颈咬下去。

  “你在做什么!”

  伴随着震怒的声音,昆塔斯猛地打开了书房的大门。未等到任何辩解,他就好像一阵黑色的旋风,冲向正准备下手的肯特。吸血和转化需要时间,肯特来不及了,但这并不妨碍他抹杀棋童。他于是猛地一甩手,棋童的身体就好像沉重的铅弹一样,撞击在昆塔斯房间里厚重的玻璃上,随即哗啦哗啦数声,玻璃碎裂,刺入了棋童脆弱的身体,黑夜里,玻璃带着血色,与棋童一并从古堡的三层向下坠落而去。

  昆塔斯无暇顾及肯特,他跟着冲出窗口,血族亲王黑色的上衣如同黑色的翅膀,他不顾一切地伸手去拉住向下坠落的棋童。

  就在此时,月亮拨开乌云露出了它金色的光芒,棋童的面容在月色下显得精致而美丽。

  她睁开了眼睛,深琥珀色的双眸就好象昆塔斯见过最纯粹的玛瑙。但那一双眼睛却无法聚焦,只是空洞地、冰冷地看着自己的方向。在那一刻,年轻的亲王心里闪过了一丝他无法形容的遗憾,在两百多年的“无所谓”里唯一的愿望,他希望她在这一瞬间可以看到自己,他希望她能够认出他的相貌。

  随即,他的手终于碰触到了她的身体。他将她紧紧地抱住,两个人一并摔落到了地面上。

  即便有着昆塔斯的保护,数十枚玻璃的碎片也已经插入了棋童的身体,伤及了她的器官。

  她陷入了深深的昏迷,她的脉搏、心跳、呼吸都开始变得异常微弱。人类的医术只能延缓她的死亡,却无法将她救回。如果想要挽回棋童的生命,只有一个办法——将其转化。并不是每一个人类都有资格和能力被转化为血族的仆人。很多人在被吸血后,受不了强大的力量,发狂数日后便狰狞地死去。

  没有人能保证棋童在转化后可以活下来。

  除非,拥有完整的血族圣印。

  昆塔斯守在昏迷的棋童身侧,而肯特则跪在一旁,苦苦哀求地说,“在这关键的交战时刻,请您一定不要为这样的人类分神。”

  肯特又说了什么,昆塔斯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他想起自己年幼的时候,曾经缠着父亲想要一只人间的小狗作为宠物。父亲严肃地面斥过他,狗狗的生命只有十几年,一切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这样的存在,不够持久、不够强大,不仅无法帮助昆塔斯,还会拖累他,只会成为昆塔斯的弱点。对于一个氏族的继承人来说,变得更加强大、没有情感、没有悲悯,才是带领氏族走向成功的唯一道路。

  他如今突然感到,父亲是错的。

  棋童外表十分羸弱,但她却拥有着另一种极为强大的天赋。同时,正因为棋童物理上的脆弱,昆塔斯的强大才有意义。就如同正因为他下棋不如棋童,棋童的价值才显得异常珍贵。每一个存在都是因为周围的其它存在而显得独一无二,那种只想着依靠抹杀来统一的想法,真是太愚蠢了。

  他自小便抵触着父王与自己哥哥们那野蛮的想法,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落入了与他们一般的境地。

  就好象下着棋,唯一的目的是为了赢棋,却还总想着要保存面子、依照先人的做法。统一如果是唯一的目的,杀戮并非必需品。

  昆塔斯摸了摸棋童冰冷的额头,将她栗色的短发卷在手指间,下定了决心。

  【6】统 一

  那一天,该隐终于收到了来自于迪伦家族的信函。

  信中迪伦家族提出了三个统一的条件,其一,欧洲南部的商业、工业和血族统治权依然交由昆塔斯管理;其二,该隐要承诺不伤害迪伦氏族的子民,促进两个部落的融合;其三,使用圣印保证一个人类的转换。

  信函的末尾,昆塔斯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锋凌厉的墨迹里带着点点血色。在这个世界里,名字本身就带着强大的法力,如果使用了血色的墨迹,那么便已经是以名誉相诺的一纸合约。该隐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将信函递给他身侧的幕僚们。幕僚们起先是难以相信,随即这讶异又转换为了一种解脱与喜悦。他们高兴的欢呼了起来。该隐垂首玩着透明的酒杯,面上却没有丝毫表情。

  “准备吧,统一。”

  杰埃让家族与迪伦家族首次安排了会面,进行血族圣印的交接。

  这不仅仅宣告两大家族长达半年的对峙告一段落,更是血族分裂的千年斗争的结束。

  会面的地点,约定在瑞士中部地区。双方在达成对话共识的当天下午,就各派一个代表共同买下了这个村庄,并在24小时内完成了对当地人类的迁移或转化的程序。

  二人约见的时刻,正逢午夜。月色正盛,空气里充满着舒适的寒意。

  昆塔斯带着自己的仆从和浑身插满管子、昏迷的棋童来到了该隐的面前。这位寿命已经超过千年的亲王穿着黑色的老式西装,翘着腿坐在谈判桌前,就好象坐在自家花园里。看到昆塔斯,他微微颔首,示意对方落座。仆人们为他们倒满了两杯鲜血,他们沉默着,慢慢地品味着血液的味道。

  周围的长老们、仆从们分别屏住气息,谁都不知道在这改变历史的时刻,该隐和昆塔斯心中分别在思考什么,而谁也不敢做出多余的、有可能影响到这重要时刻的动作。

  良久,该隐终于说话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而他的语调用词却苍老而稳重。他慢慢地说,“在过去的数百年里,在每一次氏族吞并的战役里,我都给出对方一个机会——无血融合。但从未有氏族展现出这样的意愿。我们在各种纷争中,度过了一年又一年,我们的子民为此而死,我们的种族因此而难以壮大。”他转头看向昆塔斯, 缓慢而一字一句地说,“我们感谢你的信函,对于你的条件,我因此全盘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