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鱼(第4/8页)
不知道这些绒毛,还在不在呢?
阿金看我呆呆地望,就也望过去,“扑哧”一声笑了,说,看老相好呢。说完拿腔捏调地唱:翩跹裙前蝶,同窗访妆前,今朝践旧约……我叹口气,想想《楼台会》里的梁山伯,命是不好,但遇到祝英台,运倒是不差的。
哎,阿金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诡异,他凑到我耳边,说,你看她的屁股,比以前大了这么多,不知给多少九龙仔弄过了。
够了。我压低嗓门,还是吼了出来。
这一声惊扰了四周的人。秀屏也回过头来,眼光碰了我一下,就又转过去。她好像已经不认识我了。阿金对着她的方向做了个鬼脸。围在她身边的,是些村里的女仔,立即很厌恶地也偏过头去。有一个还扭动了一下。
阿金愤愤起来,说,丢老母。这群鸡货这会儿也变成了贞洁烈女,扮嘢啊。金爷我还看不上她们呢。
我低着头,脑袋里一阵空。阿金还在耳边絮叨:打炮都懒得理这一群,大口村那边的女人,花点钱,个个风骚过她们喇。见我不出声,阿金用胳膊肘捣我一下,佑仔,你还是只童子鸡吧,丢死人。改天哥哥带你去开眼界。
我奋力拨开人群,挤了出去。
回到家,房里传出轻微的鼾声。阿爷已经睡着了。
我冲了凉,走出门,坐下来。
今天的月亮很好。阿爷晒在外面的咸鱼,排得整整齐齐,闪着粼粼的银光。海上还有渔火。远处听得见戏台上的锣鼓声,却盖不住再远些,哗啦哗啦一道一道慢慢地响。那是退潮的声音。
云澳的声音。
第二天,我帮利先叔放蚝排。闷不声地做了半日,利先叔拍拍我的肩,说,歇一歇。
我们坐在船头。他点上一支烟,又递给我一根。
佑仔。利先叔说,你阿爷还在恨我吧?
我笑一笑,摇摇头。
你阿爷恨我,你可不能恨阿爷。他说。
太阳偏西了。我看到水里有些暗影子浮上来,游来游去。是沙虫。
利先叔使劲抽了一口烟,把烟头掐灭了,然后对我说,老人家有老人家的对。
这时候,我看到远远地有辆车,在码头停下来。
车上走下来一些人,男男女女,都是城里的打扮。这些人在前面走,车在后面缓缓地跟着。
他们在我们蚝场停下来。一个戴渔夫帽的矮胖男人和身边的大个子耳语了一下。那大个儿就走过来,问我们村公所怎么走。
正当我们指指画画时,车门打开了,又下来一个人。是个女人。她将自己裹得很严实,戴着头巾,脸上架着一副大大的太阳镜,好像怕晒得很。矮胖男人对她招招手。她走过去。矮胖突然伸出手,在她屁股上抚弄了一下。她将那手打掉。躲开了。矮胖大张着嘴,我几乎听见他放肆的笑声。
女人四处张望了一下,也走过来。她在我面前站住,将太阳镜抬起来。我看见,这其实是一张年轻的脸,化了很浓的妆,很美。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又说不清楚。
她说,靓仔,你们这儿可真热。
说完,她将太阳镜又戴上了。嘴唇扬起来,对我笑了一下。
他们的车,远远地开走了。
夜里,我又梦见了那条鱼。依然是滑腻腻的,还有些温热。围着我,游动。从我的肘弯,和腿中间穿过。我伸出手去,却抓不住。它的硕大鱼鳞,一张一合,我看到鳞片下粉色的血肉。我用手指碰了一下,很软很黏。突然这鱼鳞闭上了,把我的手指吸进去,然后是胳膊,头,和整个身体。我的身体被这血肉紧紧裹住,越裹越紧,一动也动不了。在这时候,我看见了那鱼的瞳仁里,有一张脸,是白天那个女人。
一阵战栗。
我醒过来,看一看自己。一些黏浊的东西在流动。我突然觉得鼻子一阵酸,不知道为什么。
冲凉,看着天已经发了白。远处有只鸟,很难听地叫了一声。
正午的时候,利先叔给我们放了假。
我们答应了家里,找天去澳北采野蚝。这也是我们云澳人一年一度的乐趣吧。阿武、阿金和我到了海边的时候,六仔和那群半大小子,已经在水里忙活了。
我们三个,换了游泳裤下了水。见六仔他们一个个精赤条条。海边的孩子,从小就没什么规矩禁忌。我们几年前也这样。家里怕蚝壳将裤子刮烂了,为了不挨打,干脆脱个干净。现在,人大了,到底不好意思。
六仔们的收获已经不错。有几个上了岸,光着屁股,蹲在岩石上敲蚝壳。说是半大小子,其实也已经读到了中二中三。生得成熟些的,腿间已经有了稀疏的毛。他们在岸上追追打打。阿武有些看不过眼,皱一皱眉,说,阿水,大男孩了,该要知丑了。
阿金便跟着起哄。光屁股溜溜,小心给蚝夹了鸡巴。
我正想阿金真是不改嘴贱的本色。谁知阿水却站定了,对我们一挺下身,前后耸动,挤眉弄眼地冲着我们喊,蚝我不要,我倒是中意让鲍鱼夹一夹。
水下水上,就哈哈哈哈笑成了一片。
突然间,我看见岸上的人止住了笑。一阵风地,七手八脚,仓皇地躲到了岩石后头。
我正发着愣,听见阿金在耳边轻轻说,鲍鱼来了。
就看见远远走过来了一群人。走在前面的是两个女人。一个为另一个打着遮阳伞。
被遮挡的人,穿着件宽大的衬衫。她用手搭起凉棚,朝我们的方向望一望,然后回头对其他人说了句什么。
我看见了一个矮胖的身形,知道正是昨天傍晚看到的那群人。他边上的大个子扛着一架摄像机,脸上有些不耐烦的神色,催促后面的人。后头的人抬着像是话筒的东西,但要大得多,裹着毛茸茸的套子,像是狐狸的尾巴。
他们在海滩上停下,忙活起来。
女人取下了太阳镜。阿武“啊”了一声,说,展羽凤啊。我这才回忆起,怪不得昨天看得眼熟。这张脸,正是去年HTV的剧集《四大名捕》里的,展昭的妹妹展羽凤。当时看的时候,觉得挺别扭。小时候就看《包公案》,从来不知道御猫展昭打哪冒出个妹妹。而且,还和张龙有了一段感情戏。不过这个女演员的古装扮相真是美,让人忘都忘不掉。想起来了,是个落选港姐,叫余宛盈。
余宛盈懒懒地左右伸动手臂,将衬衫脱了。一时间,我们都屏住了呼吸,原来她里面只穿了艳红的比基尼。身体十分的白,白过我们村上所有的女人。比基尼好像一团在雪上燃烧的火。
至少C Cup啊。阿金在胸前比画了一下。同时冲着岸上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刚才撑伞的女人,就皱了一下眉头,问矮胖男人,导演,使唔使清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