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中文
阅读背景:字体颜色:字体大小:[很小较小中等较大很大]

第二章 狼患(第9/11页)

那个说:“那也得分跟谁在一起,要是让我成天跟自己的姐夫干,多大的苦我都乐意受,这叫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嘻嘻……”

这个又压低了嗓门说:“听说秀明跟广种闹翻了,要不这么长时间广种连家门也不沾。”

那个也诡秘地笑笑:“反正人家秀明屋里又不是没有人,广种回不回来都无所谓。要说广种这个傻瓜就知道在外下苦挣钱,挣那么多钱有屁用?还不是给人家两个做下好事了。”

这个听了有些不服气地说:“什么好事,偷人养汉,不要脸!”

那个急忙劝:“小点声小点声,当心让旁人听见。”

这个更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敢做就敢当,怕她啥?”

两个女人说闲话的工夫,和她们在一组干活的寡妇牛香,正好从对面摇着屁股走过来。

牛香早听到耳朵里,上前就问:“你俩又嚼谁的舌头呢?”

那两个女人急忙闭口,低下头假装干活。

牛香说:“你们不说我也能猜到了。”

其中的一个白了牛香一眼,说:“猜到了能咋样?又没说你!”

牛香啧啧嘴回敬对方:“你们怕是吃不着葡萄,嫌葡萄酸吧!”

“放你娘的叫驴屁!”

两个女人几乎异口同声:

“谁像你那么死皮不要脸,男人在门前放个响屁,赶紧捧回被窝当蚕豆嚼着吃哩。”

牛香稍稍愣了一下,强忍着把心头的怒火往下压了压。她却故意放亮了嗓门说话,让旁边的人都能听得到。

“真不害臊哟,连秀明老师那么好的一个人,你们都敢嚼舌头,就不怕人家秀明把你们的娃娃给教坏了,带上了歪路,将来也去偷人养汉?”

两个女人完全没有料到寡妇牛香会来这一手。这样一来,大伙的目光全都被吸引过来了。她们就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该跟这个寡妇答腔的。牛香一点儿也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

牛香说:“那就当着大伙的面把话说清楚,人家秀明咋得罪你们了?秀明不就是帮红亮爹干了点活吗,还轮不着你俩来说三道四的!”

两个女人被牛香的话逼到死胡同里,一时间进也进不去,出又出不来。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的。两个女人突然就在地里喊叫起来,光喊叫光谩骂还不够,女人气急了比兔子凶猛多了。两个女人一起扑上去,一个薅牛香的头发,一个撕牛香的衣领。牛香也不示弱,她们扯她的头发衣裳,她也伸手去反扯她们的。毕竟人家是两个人四只手,牛香只有两只手,肯定要吃大亏了,眼看就叫对方摁倒在粪堆上。

牛香急中生智。牛香大声喊虎大快来救命。好多人闻声淅沥哗啦围拢过来,有劝架的,有看热闹的。也有的只远远地看着听着,却始终不过来帮忙。红亮爹跟秀明当然也都听见了喧嚣的吵闹声了,他们谁也不说话,埋下头默默干自己的活。

这时,虎大气冲冲从地头赶来了。虎大当即就叫人把三个扭成一团的女人硬掰开了。虎大黑着脸皮骂起来:

“你们老娘们见天就知道戳是非搬闲话,每个人扣下半月工分,我看以后还敢穷骚情不!”

一到夜深人静,村子就氤氲在猫叫春的阴郁气氛当中。我们村里的猫好像全跟发疯了似地,攀爬到树枝头,或趴在高高的墙头和屋顶,一声一声嘶喵嘶喵地叫个不停。夜都让它们叫长了一倍,直到把天空叫得泛起了蛙肚儿白,这些讨厌的东西才肯迟迟离开。

被猫这样拼命一吵,寡妇牛香就睡不着了。这些讨厌的声音实在是恼人啊!她脸冲着窗外骂猫,她骂那些喵呜喵呜叫个不停的死猫都是贱婊子,是小娼妇,都无济于事。猫听不懂牛香的话。猫愿意当婊子当娼妇,牛香管不着。谁叫猫一年就起一次窝,错过时机就枉活一年了。猫除了要让自己舒服一下,传宗接代的心思估计也是很强烈的。

人一旦睡不着觉,要想的事情就很多很多。但寡妇牛香要想的事却并不多。牛香只去想虎大一个人。可一想起虎大,牛香气更不打一处来。她想亏自己对虎大百依百顺的,关键时刻虎大却不偏向她。想着想着,肚子里就憋了一股冤枉气进去,尿就来得特别勤,又加上牛香这些天身上的东西也沥沥啦啦的。她一趟又一趟起夜,刚躺下来没多大工夫,感觉小腹里又涨涨的,一翻身那里咕噜咕噜直响。

牛香夜里用的尿盆本来就不大,加上里屋的四个娃娃也一起用,半夜里尿盆竟满了,快要溢出来了。牛香没有办法,只得披了件小夹袄端出屋外倒掉。牛香家的茅圈就在屋子后山墙下,用秫秸秆子扎成的围子圈出的一小块地方,头顶的天空就是茅圈棚顶。

牛香摸黑把盆里的秽物倒进圈坑里,反正人也出来了,索性就在里面蹲一会儿。猫在不远处的地方正叫得欢实,牛香恨得牙根痒痒。再恨也是枉然的,牛香不会爬树,更不能半夜三更站到自家屋顶上,把那些可恶的家伙哄跑。蹲在圈里,牛香觉得自己叫那些可恶的猫围困在中间,声音在耳边此起彼伏,弄得她有点战战兢兢的。

也可能是太紧张的缘故,半天牛香什么也没有蹲出来,先前小肚子里那种憋涨的感觉似乎被吓跑了。实际上,不是牛香不想蹲着了,而是她突然听到了一声怪叫。起初,牛香以为那只不过是一声猫叫,猫的叫声在牛香听来只是百般厌恶,并不会产生多少恐惧。可当那种怪叫声再次传进牛香的耳朵里时,牛香整个人一下子从圈里弹了起来。

准确一点说,那不是猫在叫,猫根本不可能那样叫的。这种叫声跟嚎差不多。一旦想到嚎叫,牛香的脑子里也同时想到了另一种东西,这种东西不知要比猫可怕多少倍,尤其是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牛香感到脖子后面冰冷,一股冷风从墙外飞旋进来,她早就毛骨悚然了。牛香几乎来不及提起裤子就转身往回跑。

但是晚了。狼已经呜呜嗥着从围墙外面蹿进来——牛香后来的全部记忆就凝固在这一刹那间。狼的两只前爪子在牛香身后猛地直立起来,同时扑过来将牛香抱住又狠狠地摁倒在地上。

牛香的头不知撞在什么东西上,很重的一下,牛香的尖叫声渐渐停止了。她脑子里最后的印象是,一只毛茸茸的东西伸到了她的两条腿中间。

牛香人就晕死过去了。

等牛香再次醒过来时,天色已麻麻透亮了。牛香转了转眼珠子,眼珠子还能动。又抬起手懵懵地摸了摸头,头还长在自己的脖子上。

一个人只要眼珠子能转,脖子能扭,手指头能动,这人肯定是还活着。人是活着,可后脑勺上平白多出一只又硬又鼓的肉疙瘩,有核桃那么大,轻轻一摸,疼得钻心刺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