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皈依(第6/15页)
在长时间的寻欢作乐中,三炮觉得自己渐渐弄懂了女人,他完全掌握了女人的身体相貌跟性欲的关系。在三炮看来,凡是瘦兮兮柔若无骨的女人,即便脸蛋生得再漂亮,都很快会让男人失去兴趣的,因为跟她们在一起,男人总是强大无比,不可战胜的;而那些骨架宽阔肉感十足的女人,一般都像肥沃的土地,长相完全可以忽略掉,任凭耕过一茬又一茬,犁过一遍又一遍,跟她们亲热就像在打持久仗,但她们永远都不会屈服,永远会孕育出无限生机,吸引和诱惑着男人的目光。
眼前的这个狐狸脸女人就是这样,被三炮忽然揪起来以后,女人的乳头在三炮眼前一抖一抖地乱跳,一如挂在枝子上的最后的两颗又大又红的耀眼的鲜枣儿。
三炮乘机捏住了一颗,狐狸脸女人立刻吱地叫了一声:“疼死人啦,死鬼!”三炮毫不理会,又用嘴去嘬另一只,嘬住后他就狠命地吮咬,狐狸脸女人的尖叫声也随之从门缝里挤出去:“娘哟!疼死姑奶奶了——疼疼疼!”
三炮不管,就势将狐狸脸女人摁倒,他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来庆祝刚刚得到的天大的喜讯。恰好,这种痛苦又欢快的叫喊声让门口的把手们听到了,他们还听到了三炮诡异的笑声嘿嘿传出来。不管怎么说,三炮笑了,他们就应该高兴。
但在这个秋天最后的黄昏到来时,那些把手们一点儿也乐不起来了,他们脸上带着巨大的恐慌,面面相觑,一个个像刚撞到了鬼,说话时舌头都直得转不过弯了,上牙跟下牙得得得敲个不停。
“不好啦,他他他真的回来了!”
“红亮这小狗日的不是叫狼叼走了么?”
“不是都传说他在深山老林修炼成精了……不会是个鬼吧……”
“尽瞎说,晴天白日的哪来的鬼,他明明就是人嘛!”
“你看那狗凶得像老虎,保不准就是那个啸天犬变的……看着怪怵人的!”
“你们看,他他他身上还穿着和尚的袍子呢!”
“三炮大哥你快出来看看吧!”
“真的是红亮,这回怕是要出大事情啦!”
……
那时,三炮正在兴头上,外面七嘴八舌的吵吵声,让他不由地从浪尖上跌落下来。三炮粗声喘息,狐狸脸女人在他身下突然停止了蛇样的扭动,两副赤裸的身体叠摞在一起如同一只连体怪胎。当红亮这个名字挤进门缝,钻进脑子里时,三炮直挺挺地愣住。近来,村里所有关于红亮爷俩的传说,三炮也都听下面的弟兄瞎吵吵过,不过,仗着自己杀牲如麻胆子大,三炮并没有把这些风传放在心上,他甚至暗中借着这股恐惧的风头,更有效地扩展了自己的势力,背着大伙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坏事。三炮不止一次地跟下面的人讲,别他妈的见风就是雨,人死如灯灭,编那些鬼话都是骗活人的!虽然表面上这样说,私下里三炮还是悄悄派人四处打听,让他们发现可疑情况立即向他汇报。
三炮多少有点儿慌张,他再次跨过狐狸脸女人的身体——女人温暖的小腹被他笨拙的脚趾狠狠划了一下,她顿时母鸡样哟哟起来——跳下那张宽大的松木床来。三炮回头对床上的狐狸脸女人说:“快穿上衣裳滚吧,爷们这里遇到重要情况了。”狐狸脸女人当然心存不满,但她还是磨磨蹭蹭地爬起身来,唠唠叨叨地穿着衣裳,好半天才撅着嘴懒洋洋地走出这间屋子。狐狸脸女人一抬眼,就看见三炮站在前面的那棵树下,树上的叶子早掉光了,只有那口大铁钟光杆司令样地吊在树干上一动不动,看上去可怜巴巴的,全没了往昔的风光。
狐狸脸女人发现,跟三炮一同站在树下的不过是个男娃子,十来岁的样子,身上穿着青灰色的肥大的衣裳,看起来很不协调,像个旧道袍子。三炮似乎战战兢兢地靠近那个男娃子,正比比画画地给对方讲着什么,男娃默默地低着头,自始至终也没看三炮一眼。她觉得非常委屈,因为三炮刚才所谓的重要情况,只不过是要见这个和尚模样的小鬼头,却粗鲁地把她像母狗一样扔在一旁,让一个女人从快活的颠峰,猛不丁跌落到失意的低谷里。狐狸脸女人气恼地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然后不无诅咒地骂着三炮。
“天杀的!挨刀子的!让雷神爷劈了你才好哩……”
狐狸脸女人掉头决定走开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一声凄厉的长哭。这哭声来得太猛烈了,一下子就洗劫了女人内心最柔软的那一部分,她不由地就流下一串眼泪。而就在女人感到伤心的工夫,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口在我们羊角村里吊了几十个年头的大铁钟,突然就从树叉上掉下来,不偏不斜,莫名奇妙,正好砸在三炮的头上,咣当一下巨响。狐狸脸女人的耳朵塞满了钟浑厚有力的声音,半天都在嗡嗡作响。
随即,狐狸脸女人听见三炮一声比一声刺耳的怪叫,就像她多年以前听到的狼嗥。她早已胆战心惊了,祸从口出——她赶紧用一只颤抖不已的手掌极力捂住自己张开的大嘴。她猛然间清楚地意识到,正是自己刚才的那些无声的诅咒,在现实里得到了灵验。这样一想,狐狸脸女人简直快吓晕过去了,而这以前她一点儿也不知晓,自己的嘴巴竟会如此歹毒!所以,这个女人几乎是落荒而逃。她根本顾不得正趴在大树下疼得呜呜直叫的三炮了。
红亮回村来的消息,最先就是由狐狸脸女人传开的。
也许,那天狐狸脸女人确实受了巨大的惊吓,她的讲述似乎失去了自控能力,有点儿一味地添油加醋和言不由衷。狐狸脸女人在外面跟大伙说,她亲眼看见红亮对那口大铁钟施了法术,屠户三炮当场就被砸得头破血流。她还说她从红亮那娃娃的眼神里看到了两簇火焰,熊熊燃烧的火焰,一不小心就能把整个羊角村烧掉。她说就连屠户三炮当时看见到红亮的时候,身体好像也突然矮了半截。她敢说那天三炮的惨叫比鬼哭狼号还难听,她这辈子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可怕的声音。当然,狐狸脸女人也提到了那条狗,她一再摇着头说那可不是一般的狗,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凶的狗,有牛犊子那么大,嘴巴比刀子还尖还长,牙齿像两排雪亮的钢钉子,眼睛一瞪就叫人浑身发毛。显然,这绝不是一条像我们村那种哼哼唧唧身体软绵绵的笨狗。
毕竟有关老驼子的传闻才刚刚告一段落,我们村人紧绷着的神经稍稍松弛下来了,猛不丁又传来了红亮回村的消息,这时人们多少有种应接不暇的慢怠,简直就是多事之秋,哪一天不发生古怪的事情啊!尤其消息又是从狐狸脸那样一个女人嘴里传出来的,大伙都没太当回事。很多人宁愿把红亮的消息,当作是那个老驼子走后的一条可有可无的补白,不过是人哄人的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