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里面(第5/7页)
“我想优子不会对你视而不见吧。”
我说着,却发现脚下的贝斯对阵内的反应也跟平时不太一样。平时,贝斯总爱缠着阵内。虽然贝斯很听话,但也有桀骜不驯的一面,对除我以外的人很少表现出亲热。但只要阵内来了,它马上就会高兴地把脸蹭上去,尾巴也一摇一摇的,变得像一根失控的喷水管。优子总会歪起脑袋说:“为什么会这样?”但我却隐约能看出原因。
这恐怕是因为比起人来,阵内更像一只狗。他对初次见面的狗都会说:“你还好吗?”就像旧识重逢一样。这么一问候,狗大概也不会对他起坏心吧。
连贝斯今天都没有向阵内靠过去,我觉得很不可思议。虽然它没有发出呜呜的低鸣,但放松的身子似乎紧绷了起来,尾巴也没有摇。
忽然,一阵不安袭向我的心头。我向左边转过脸。你真的是阵内吗?
8
一阵向我们靠近的脚步声响起,感觉就像在河水中悠然自得地游动的小鱼。那是小步快跑的声音,频率很快,声音却很轻,我推测这人大概体重很轻,是个孩子,或许是个小学生,从脚步的节奏判断,只有一个人。而后面又传来节奏缓慢的脚步声,恐怕是孩子的父母。
“糟糕!”一旁的阵内自言自语道。
“怎么了?”
“被发现了。”阵内活动身子,好像把什么东西举了起来,灰尘飘舞。
“啊!”那个小孩站住了,就在我正对面。“狗!”小孩大声喊道,“喂,你在这里干什么呢?”话语间仿佛每一个词都混着奶味,又香又甜。是个小女孩。
“它在睡觉。”我教导般告诉她,同时伸出右手,摸着贝斯的脑袋给她看。于是我也知道了贝斯的眼睛是闭着的。
“哦。”小女孩往下看了一眼,压低声音,但马上又说道,“那这边的狗呢?”
阵内怒道:“我才不是狗呢!”
阵内像只狗,这正是我刚才想的事。我对小女孩的说法会心一笑。孩子可能更容易看穿事物的本质。
这时,另外的两个脚步声停住了。那一定是小女孩的父母。我立刻就听到了女人的声音:“对不起。”她的声音里包含着轻微的歉意、害羞以及因女儿的可爱而产生的自豪,仿佛一阵风吹过一片质地柔软的布料。
“这孩子,把什么都说成是狗。”这个应该是小女孩母亲的女人唤了一声小女孩的名字,然后对她说道,“都说了不让你乱跑。”
“明摆着嘛,我哪里像狗了!”阵内生气了,抗议道,“我什么地方,又是从哪里看,像只狗了?”
“是啊……”一个像是小女孩父亲的男人笑道。“可是,你在这里休息,这样不太好吧?”男子问阵内。
“只要不被发现就行。”阵内心中的不快好像被扎成一束,通通从嘴里吐了出来。
“绝对会被发现的。”女人笑着说,“你要是待在这儿,肯定要挨批。”
“真是的!”阵内咂舌道。
我心想,他们难道是阵内的同事吗?他们好像知道阵内在这里工作,也识破了他正在偷懒。不一会儿,这一家人就离开了我们的长椅。但就在这时,一样东西掉在了地上。我听见好像是几块金属物体同时摔在地上的声音。声音并不大,低沉而短促,应该不是谁都能轻易发现的东西。
“阵内,刚才那几个人掉了什么东西吗?”我推测着声音的位置,伸手指着说道,“就在那里。”
“啊,钥匙掉了。”阵内答道,“可能是刚才那一家人掉的吧。”
“你捡起来还给他们。”
“我不干。”
没想到他会给出这么冷淡的回答,让我吓了一跳。“啊?”我反问道。贝斯的头也忽然抬了起来,它还是没有放松警惕。“就是捡一下而已。”
“我不想捡!”阵内一字一顿地狠心说道,“我不干!”
可我也没办法捡。我盼望着头脑机灵的贝斯能叼过来,可脱掉导盲鞍的贝斯甚至比未经训练的狗还不愿意动。
到头来,还是阵内用他一贯的大嗓门告诉了他们:“钥匙掉啦!”
我心想,与其等他们回头,自己去捡不是更快吗?而刚才那一家人也在十米开外的地方停下脚步,一边说着“谢谢”,一边走了回来。
9
“我该回去干活了。”阵内站了起来。优子此时还没有回来,连脚步声也没有。
“你回去打工?”我问道。
阵内一边窸窸窣窣地拿起东西,一边回答我:“差不多了。”
我正想接着问他是在哪儿卖什么东西,不料背后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你这可让我们不好办啊。”他这种慌慌张张走过来的方式,可以察知是出于愤怒或者焦急,但看来应该是前者。“你在这里干什么呢?”这口气稍带怯懦,却一本正经,让我觉得他应该是个有常识的公司职员。
“我这不就要回去干活了嘛!”阵内怄气般说道。
“你在这里休息,会让我们遭殃的。刚才就有顾客来投诉了,说你待在这儿休息。”
“真烦人。我错了,我道歉!”
这可不是道歉的态度——我一边想,一边又觉得哪里不对劲。阵内在这里休息,为什么会给其他顾客添麻烦呢?
“对不起,是我把他留在了这里。”我站起来,面向后方,想象着男子站的位置。
“跟你没关系!”阵内说道,“反正现在也是休息时间嘛。”
“对面不是有员工休息室吗?”
“我本来是听说让我来弹吉他,我才过来的。可我一过来,你们又说暂时只有铜管乐队的演奏会,让我干别的事情。为难的是我才对。”
“我说,你既然是来打工的,怎么说话还这么嚣张。”
正是如此。我内心表示赞同。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能来这里休息,但既然有成文的规矩,那就必须遵守。最好道个歉,赶紧回去工作。
还没等我对阵内这么说,他却发作了。“知道啦!你别再说了。我也不想干这些,不干了!”
只听咚的一声,阵内将手上的东西交给了我。我慌忙用双手接下。这东西很大,不抱着接不过来。手上传来大概是毛巾一样的触感。灰尘的味道随即钻进鼻孔,着实让我咳了两下。
阵内已经走了。
“我说你——”男子边喊边追了过去。
“等等,阵内,这是什么?”我抬起头问道,就像抛了个球,等着他的回应。
阵内停住了,然后回答道:“那是熊头。”他渐渐走远,脚步声真的和我熟知的不一样。
10
优子一回来,便被我放在大腿上的“熊头”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她大笑起来。
“阵内放在我这儿的。”